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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镇卫生院设备老旧,白色墙面中间挂着昏黄的二百瓦声控灯, 两个人不说话,灯悄悄灭了,月光把她的脸衬得半明半昧, 未施粉黛, 看起来有些劳累。 劳累是因为没睡好, 柳行之喝醉的事,迟巍的确很愧疚。 “先回家吧。”迟巍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他伸手拉柳姝。 柳姝抬起手, 并拢五指,置于两人中间。 她保持着拒不和解的姿态,继续道:“迟总,你来了这么久,公司那边应该很忙吧?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不好睡不好,大半夜还要陪我父亲吊水。” “但这是你自作自受。”她忽然放下手,直视迟巍,目光坦荡而冷漠,“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为我父亲好,还请您于明日一早离开我家,离开鹿镇。” “这样我们日后相见也好不太过尴尬,毕竟舅舅那边我还——” “我会走的。” 柳姝话尚未说完,迟巍便直接说出她想听的那句。 他捏了捏高挺的眉弓骨,微微抬眼,压印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看着柳姝。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走。” “但柳姝,除非我死——” “否则,我不离婚。 ” 迟巍舒了口气,又说出自己想说的。 可柳姝脑子里轰隆一声,如雷贯耳。 到底是为什么? 迟巍对她的执念到底是为什么? 柳行之输完液,醒了酒,从厕所回来正巧看到楼梯口站着的两人,走上前,声色虚弱的说了句:“这么晚了,回家吗?” 柳姝怔了一秒,快速走开过去搀扶住柳行之,“感觉怎么样?” “还有些难受。”柳行之捏了捏太阳xue,气若游丝,“以后不会这样了,有些吃不消。” 柳姝忽然侧过头,瞥了迟巍一眼。 眼神淡淡的。 迟巍感觉后脊柱一阵阴风,他也不是故意灌柳行之酒,早知道会这样,绝不该放纵。 他抿了抿唇,抬手捏了捏喉结处的立领,大步流星出门,“我去开车,你们在门口等一下。” 黑色轿车在深夜的马路上平稳前行,鹿镇这条路路灯亮度可见度一般,坏了几个,迟巍开车不快。 抵达柳家门口,迟巍没下车,目睹柳姝搀扶着柳行之头也不回的进家门,他从车里翻出一包烟,天窗开着,胳膊半耷在车窗,平静地看着头顶斑斑点点的星光,心情不见得有多好。 一夜无梦。 柳姝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程思梁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正在逗嗨皮玩,见柳姝神清气爽的从二楼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哀嚎。 “meimei,你能不能给你哥哥做个早饭啊?” “你哥要饿死了!” 柳姝随口应下,掀开厨房门口的帘子,不忘腹诽道:少爷就是少爷,就算是饿死,死外面,也不可能动你家厨房一个锅,一个碗。 她简单煮了一锅米粥,煮了四个鸡蛋,烙了四个葱油饼,准备叫柳行之起床。 柳行之休息的差不多了,穿着长袖躺在摇椅上嘱咐柳姝:“你也不要老是训人家迟巍,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他家人,但你和他结了婚,他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都是要好好相处的。” “还有昨天,我虽然没吭声,但我都听着呢,在外面,你给男人留些面子。” “酒不是他逼我喝的,你这几年一年回不来几次,我好不容易找个诉说心事的,你不用怨他,交代我就行了,我会注意的。” 柳行之一边说,一边观察柳姝的脸色,见柳姝没什么表情,也不反驳,才缓缓从摇椅上起身,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处,和程思梁一起逗了逗嗨皮,拍拍他的肩膀,“去把姓迟的叫出来。” 程思梁眼皮都没掀,“他走了。” “走了?”柳行之声高八度,“我这——这,怎么走了?” 柳姝端碗的手一顿,继续摆筷子搁碗,像是没听到。 程思梁拍拍嗨皮的狗头,继续说道:“很早的时候就走了,早晨叫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那俩眼珠子全是血丝,我还以为他一夜没睡呢。” 许苏盯着面前的四个鸡蛋,四张烙饼,眼睛一眨不眨,表情毫无波澜,只是躬身停在那里,思绪反复涌起。 柳行之见她出神,咳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柳姝抿了抿唇,继续动作,“饭做多了,让程思梁吃吧。” 程思梁正端着粥咕咕往里灌,听到这话忙不迭咽下嘴里的饭,含糊不清道:“我多吃点也行,不过我下午就走,你再给我烧点别的呗。” 他略带嫌弃的看了眼满桌清汤寡水,“烧点带荤的。” “下午就走?”柳行之的反应倒是比柳姝更加强烈一些,“没来多久啊?为什么要走?” “一味地躲避不是办法啊。”程思梁难得讲人生感悟,乍一听来有些匪夷所思,“身份已经暴了,扶不起的程家二少爷赫赫有名。” “爸虽然不是我亲生的爸,但比起我亲生父亲更尽了责任。我不想负他,还有妈,姑妈和妈差不多了,我就当她是我亲妈。” 这边,柳姝和柳行之手捧着碗,呆若木鸡,听着程思梁的喋喋不休,最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其实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