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圣旨来得太快,虞博鸿猝不及防,更没法反抗。 抗旨虽不一定会是死罪,但他身上只有虚衔却没有实权和军功,一旦此番冒犯君威,整个将军府不但前程断送,祖辈的基业也将毁于一旦。加之孙氏几番寻死觅活,忠孝二字压下来,虞博鸿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另一边的葛氏因为名节已失,再无底气,同样没有退路,自当任由拿捏。 与此同时的廖家也发力了。 葛老太爷只不过是刚回京的小小文官,根基浅又无助力,而廖家老太爷却是文官之首,葛家的前程全被廖家抓在了手中,其中利害关系可见一斑。葛家,同样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婚,只能婚,只能与廖文慈婚。 而虞博鸿对廖家提出的要求只一条:他不会放弃葛氏,廖家也不能为难葛家。 廖文慈本就觉自己是下嫁,这一条更让她尚未出嫁便厌恨上了虞博鸿。 至于葛家那边,长辈们愤怒不已。尤其是葛家老爷,他对虞家的出尔反尔,对孙氏的背信弃义和下作无耻都反感至极,连带着对一直中意,当做儿子看的虞博鸿也不待见了。 女儿从妻成妾,即便不看葛家名声,就冲虞家那位主母,他便不愿答应。 然而他再不愿,为了情投意合的那两人,为了葛氏已丢的名节,也只能委屈一次。加之虞博鸿苦苦相求,廖家也表示可以接纳葛氏并善待之,葛家最终同意了。 奉旨成婚没多久,葛氏便也入了将军府。 葛家名声不显,这事并不引人注意。 而虞博鸿看不得葛氏受委屈,很快,便查清了当日母亲和meimei联手断送了自己和葛氏姻缘之事。他一怒之下,只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便为那个骄纵过头,母亲最疼爱的meimei相看了一门婚事。而对方,是个满身酸腐气,满口大道理的读书人。 孙氏自然要阻,虞家小妹也哭闹不愿嫁,然而虞博鸿给的理由冠冕堂皇:“长兄为父”。 “那公子饱读圣贤书,刚好可以好好教教你,什么行为才是礼义廉耻,身为女子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是对小妹说的。 “您不是一直在劝我文人的好处,与文人成婚的好处吗?怎么?小妹与我,同配文人,您又有何不悦?”这是对孙氏说的。 强硬的虞博鸿到底是一家之主,孙氏抗争无果,虞小妹便嫁了出去。 府里的气氛截然不同,孝顺的儿子行此逆举,心疼的女儿嫁的糟糕,自己做了恶人,连媳妇也心有不满,孙氏一腔怨怒自然只有放在了葛氏身上。 她怎么看,都是葛氏当年小小年纪便行了勾搭之举,将儿子的魂都引走了才有了今日之祸。 就这样,诡异至极,将军府的主要矛盾竟到了主母和儿子的妾室之间。 …… 第115章 真正的症结 当时的廖文慈倒是落得清闲,关注着不平衡的两边,时不时出来做好人帮一帮葛氏。 她很聪明,如此一来,葛氏感激她的屡屡出手,虞博鸿也感谢她。没多久,反而孙老太成了被排挤的那个。 虞博鸿越发不满母亲的出手,而廖文慈不争不抢的性子和事事挑不出错的行事确实大气,不到半年,将军府大权便渐渐全转移到了廖文慈手上。 于是当虞博鸿迎来了圣上第一次给的任务出征时,他便将葛氏的安全交到了廖文慈手上。而虞博鸿不在的时候,府中的矛盾也在一点点激化。 尤其是虞小妹有一次回娘家时鼻青脸肿,哭诉因为她与友人看戏回家晚了便遭了丈夫毒打后,直接去找葛氏大闹,骂她是祸患,是灾星。 孙氏很快赶到,哭哭啼啼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母女俩闹得不可开交,说要一道悬梁。 廖文慈姗姗来迟,赶到时葛氏屋中都被砸得稀巴烂了,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劝回。 然而虞小妹却在将军府住下了,她丈夫每日来闹,而虞小妹则每日跑葛氏那儿闹事。整个府里乌烟瘴气。挺着大肚的葛氏苦不堪言,只得寻了婆婆相谈。 孙氏直言不想在府中见她,只要她在一日,自己便不会舒坦,只要她在一日,便没法正视儿子和她未出生的孩子,只要她在一日,府里便不会太平。孙氏明言,一定不会退步。因为终有一日,儿子还是会在母亲和妾室之间做出选择。 心力交瘁的葛氏当时便已生出了离府心思。 荣安出生后,屡屡出些怪事。时而出疹,时而呕个不停,日夜啼哭,总是难安。大夫诊断查不出个所以然,等过个几日,莫名病就好了。再过几日,又会犯病……反反复复,折磨着小小的荣安,同样也让葛氏痛苦不堪。而葛氏的体弱,也是因为月子里的种种,在那段时期便留下了病根…… 葛氏娘家嫂子郭氏前来照看她时,曾暗暗提出,会否是她婆婆孙氏对孩子下手? 葛氏懂事后都长在边境,那里的日子相对简单,她虽听说过后宅手段层出不穷,但从小到大却从未经历过。一时间,她更是几分无措。 而孙氏也确实叫人失望,二孙女出生后,连个正眼都没给,只让嬷嬷送了个金锁,而荣华那里却完全相反,大张旗鼓办这个那个,一日三趟亲自去看去抱……其态度由不得让人想入非非。 相对廖文慈,则更显主母风范,不但帮着葛氏打点,还尤其心疼荣安,每天都会亲自过问荣安的种种。见荣安总不好,便拉着葛氏暗示会否是碰上了脏东西。之后,廖文慈帮忙,请了个老道上门,帮着看了那院的风水,还好一番的除秽。老道表示,府中戾气略重,不利于孩儿成长。 而这一点,更是加重了葛氏想要离府之心。 虞博鸿回京后,见瘦弱的葛氏和病恹恹的荣安,打听到了不在时的种种,更将所有不满都对准了孙氏。他可不信什么污邪之说,思量下,他觉得能做这事的,还是只有亲娘。 孙氏见儿子德行也是不满,指着儿子鼻子狠狠一番斥责,更连死去的老将军也一道骂了进去。虞博鸿一向视父亲为榜样,自是没法忍,当时便撂下狠话,再有如此诋毁父亲之语出现,便别怪他不念母子情分。 同时,虞博鸿下了令,除非过年过中秋和祭拜先祖,又或是府里有邀请,其他时候都不允许小妹回府。 当晚孙氏便病了,虞博鸿苦恼不已,既想去伺疾,又担心这是娘在用手段逼他就范。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朝堂上,虞博鸿因不顾亲娘死活落人话柄被攻击,落了皇帝斥责。正上升期的他若有污名,前途堪忧。 家宅不宁,诸事不顺,葛氏觉自己是所有问题的关节。她不愿惹风波,不愿夫君难为,不愿女儿有危险,更疲累于应付每日的鸡飞狗跳。郁结于心时间一长,大病小病也不断。 那段时间,她的咳疾很重。 斟酌后,她自请出府养病。 虞博鸿自然不肯,廖文慈也屡屡相劝。 可葛氏主意已定,表示一切皆是自愿,与任何人无关,更是谢过了廖文慈的多番照顾。 虞博鸿没能留住人,他对亲娘的失望也是积重难返。 他找了孙氏,让她好好养病,说他会努力上进,会给她最好的生活,会尽力帮助孙家几位叔伯,也会每隔三日前来请安一次。但将军府上下所有事宜,再与她无关。 变相的架空和疏离。 打那之后,孙氏便深居简出了。 当然,是被迫的。 大部分的时候,她的存在感甚至都还不如一个丫鬟…… 荣安前世对这些有所了解,此刻一整合,自是看得更明白了。娘心存的顾虑她也了解了。 她最没想到的是,原来坏了爹娘事,让她从嫡变庶的,竟然是亲祖母。 难怪前世回府后,娘也总避讳着老太太。哎!荣安对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太太没多少感情,也没多少印象。前世除了逢年过节,她大概只在及笄和荣华大婚时与祖母说过几句话。今生,她不能让娘再受委屈再窝囊受气了,如若回府,她得换让老夫人对娘绕道走! 当然,那个故事里的老好人,怕同样是问题的症结! 廖文慈,将军府的过往看似没她什么事,可荣安此刻细细一思量,却发现其中没少了她的手脚。自己的出生自不用说,就连祖母对娘的仇视,若不是因她在其中捣乱失了平衡,老太太怎么也不会焦虑到生出如此巨大的威胁感来与娘一个妾室过不去。 当然,如此这般,对廖文慈的好处太多了。 兵不血刃。且不引人注目。 包括爹娘在内,人人都道她的好;她屡屡相护,娘才依靠她;爹见她心慈大度,也对她宽和信任。而她借手,更是轻而易举挑拨了两边关系,府中权利不用使劲,老太太那个主母便易人了。 从此将军府便成了她的天下。 这些,才是后来种种,包括自己和娘都将她视作依靠的基础。 呵,什么邪祟,什么老道……她不是对自己是凤身深信不疑吗?这天下究竟有什么邪祟敢与真凤相斗的?自己的小病不断,怕也与她脱不开干系,毕竟当时阖府权利已被她抓在手上。包括屡次动用朝堂关系逼迫爹,她和廖家还会无辜吗?…… 都不是什么善茬! 最好,如此,待回府后,既不用客气,也没必要让步了。 …… 第116章 为你做些事(不言万赏的加更) 第二日一早,廖文慈便来了葛家。 她依旧虚弱,李嬷嬷说她高烧还是未退。 带病前来,真是感人。 她很贴心戴了顶帷帽,坐得远远的,说是怕病气会过给荣安。瞧她恹恹倒在圈椅里咳着,谁又忍心太过为难她呢? 荣安笑看于她,暗道:你可得撑住了…… 廖文慈果然带来了荣华的那只冰花芙蓉玉镯。 荣安半推半就收了下来。 廖文慈一松气,将那张地契也给拿了出来,表示李嬷嬷带了章鉴,随时可以与荣安去府衙办理手续将铺子过到她名下。 “不急。”荣安接过那张地契看了眼,记下了地址。在那之前,她还得找人去瞧一眼再说。 此外,廖文慈又递来一张礼单,上边相比昨日又添了几样,诚意满满。 “安儿,你弟弟那事……” “我这次便不与他计较了。但绝对不能有下次。” “这是自然。母亲一定好好教他约束他,今后他定会待你如亲姐。” 荣安笑。 “你娘身子快好了吧?我能否见她一面?” “夫人有话跟我说吧,我娘昨晚睡得不好,还是别打扰她了。” “那……安儿,母亲能否讨一口茶喝?” 看来话还不少。倒是正合荣安意。 “自然。夫人坐着说话吧。” “那母亲便开门见山了。” 该来的,到底来了。 正如荣安猜测,廖文慈难得有这与荣安心平气和说话之机,自是提出了想要迎接她们回将军府之事。 荣安能感觉到廖文慈的急躁。 自己和娘一日不回,关于廖氏迫害的流言便一日不会停止。廖氏名声有损便罢了,却直接导致了荣华此刻的尴尬境遇。皇后和太子前后也算相看了荣华多次,却依旧悬而未决。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可不得火烧眉毛? “安儿,你放心。你回去后,母亲一定待你如亲生。一定对你和荣华一视同仁。”廖文慈探着身子伸出手,荣安则下意识往后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