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黛玉倒也懂事,每次见到父母皱眉,便会懂事起身,去找几个哥哥玩耍,但也就一会儿,便又会回到书房读书,好似出去玩闹对她来说就是个任务,任务完成了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了。 眼瞧着猫寿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已经平安度过了三岁这个坎儿,身材也愈发圆润,变得胖墩墩的,小女儿却从一开始的圆润白嫩,变得瘦弱纤纤…… 贾敏夫妻忍不住将更多的精力分到小女儿身上,还不忘嘱咐林柳几个大的,只要见黛玉坐得久了,便要拉她出去玩一阵儿。 黛玉无奈,只能接受父母的好意。 时间久了,黛玉虽然仍是弱质纤纤的样子,却连一点儿小感冒也无,身体相当健康。 也正因为身体健康,这次在马车上,贾敏才能允许她掀开车帘看看广州街上的风景—— 若是身体不好,这般吹风难免受凉。 林家人并盛蔓、甄士隐一家一共分了四个马车,除此外,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仆人。 这庞大的队伍从街上路过,很轻易就引来了当地人的注目。 不少人打听,才知道这是朝廷刚派来的钦差。 “钦差?咱们知府虽然不算什么好官儿,却也没有做那搜刮民脂民膏之事,本地也没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朝廷为何突然派了钦差过来?” “这朝廷大事儿,哪儿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知道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之前十三行那些人不是在说,朝廷要严格管控海运?这钦差指不定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呢?” “管控海运?不可能吧。海运这么挣钱,朝廷也没少捞,若是特意派个钦差过来就为了这事儿,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你疯了?这话也敢乱说!” “你倒是在城里有伙计,我那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我到码头做苦力赚钱养活呢,若是海运不行了,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啊?” 眼瞧着话越说越偏,甚至都开始设计朝廷政治了,一开始说话那人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其他人见他走了,也都纷纷散去,这话才没有继续。 …… 林如海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给当地百姓造成了恐慌,如今正忙着收拾房舍,好让今日能有睡处。 广州知府倒是提前让人打扫过一遍,但因为不知林家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他们生活习惯,这院子除了干净,便再没其他优点,不少屋子甚至空荡荡的,都没什么装饰。 林如海夫妻过习惯了精致的生活,见状自然要好生布置一番才能睡下。 一直到傍晚时分,几个主要的院子才终于收拾出来,达到了贾敏眼里可以入住的标准。 一夜无梦。 广州距离海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林如海将家人安置下来后,便在广州知府的带领下,去到了一个临海小城。 按照林如海的要求,这地方滩涂地多,且视野开阔、海风也大,是最合适晒盐的地方。 除了这个小镇,知府还在广州附近找了十来个靠海的,滩涂地多的地方,全都是非常适合开盐田。只是这些地方不比小镇附近偏僻,在还没拿出成果之前,不好让盐田法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索性这个小镇也也够用了。 林如海将这一大片滩涂地巡视之后,便立刻给贾敏去信,说是自己要在小镇上至少住一个月,让她将行李收拾好,然后让林大带上几个仆从将行李带过来,他便直接留在着小镇上,不回去了。 贾敏接到信后,又是不舍,又是心疼,收拾行李的时候装了不少好东西,唯恐林如海一个人在小镇上吃了苦。 她甚至还想亲自过去,不过想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到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在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就算吃苦也不会太多。 知府也知林如海家世身份,知道他以前从未吃过苦,本以为来到小镇上后会叫苦不迭,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而且对待工作如此敬业。 他心中敬佩不已,干脆也陪着林如海留在这儿,一直等到林大带着人和行李过来了,他才带着衙役回到了广州—— 盐田法是机密,就算知府是皇上心腹,也不能冒着风险留在这儿,否则机密外传,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 林如海一个人留在了小镇上,却并未对贾敏等人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 贾敏仍旧要出门与当地夫人接触交际,龟龄等人也要读书学习,每日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 龟龄如今也有十一岁了,按照林如海的说法,已经可以下场试试自己这些年的学习成果了。 正好今年就能参加院试,龟龄本来是打算今年下场的—— 龟龄虽然没有在国子监读书了,但仍挂名在国子监内,是顶了林家的荫生名额的,如贾珠一般,并不需要从县试从头考起,只需要参加院试就够了。 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 可惜今年发生的事儿太多,林家一心避祸,哪儿还记得龟龄今年要参加院试?就算记得,在淮扬的时候也没人敢提。 科举开始实在太容易出事儿了,龟龄作为林家长子,可容不得半点儿轻忽。 于是原本定好的今年院试,也只能错过。 错过了今年,三年后总不能再错过。 而且龟龄与林柳谈起科举的时候,直言林如海对盐田法知之甚详,只差实验而已,只怕在两广待不了几年。所以他决定三年后不但要参加院试,还打算考中秀才后继续往上考,最好一举拿下举人功名,这样等回到京城后,便不必再离开了。 以林如海如今的官职,以及盐田法推广后的功劳,等从两广回京后,林如海只怕就要进入内阁了,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就算想外放也没机会了。 所以龟龄这段时间比之前认真刻苦许多,就担心一旦考不中,六年后自己就要独自一人乘船回到姑苏参加乡试。 林柳听了取笑他:“你倒是想得远,怎么就忘记了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三年后双胞胎正好与你今年一般大,不也同样要回姑苏考试?这样的年纪,显然是不能考举人的,积累不够,到时候自然只能等六年后。” “你就算三年后考不中,也大可以陪着鹤年鹿岁两个一起回姑苏考试嘛。” 可龟龄听到这话后,本来还有些无所谓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jiejie是说,六年后鹤年与鹿岁也要考举人?” 林柳眨眨眼:“以你如今的学识,考秀才本就轻而易举。鹤年与鹿岁二人与你当年学习进度相当,三年后自然也能轻松考个秀才回来。六年后,难道不该考举人?” 林柳能看出来,鹤年与鹿岁的兴趣都不在做官儿上—— 鹤年性子自由洒脱,且相当喜欢出风头,读书都喜欢挑拣一些杂书史书来看,正经的四书五经倒是读得不多; 鹿岁性子奇葩一些,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受到了谁的影响,就喜欢黄白之物,以后做生意的几率都要比当官儿大。 但怎么说呢,出身在林家,哪怕以后不打算科举出仕,至少也是得考几个功名回来的。不奢求如林如海一般考个探花郎回来,至少也得考一个进士? 最不济,一个举人总是要有的吧? 所以哪怕双胞胎明显表露出了不适合做官儿的缺陷,林如海也并未放弃让他们参加科举。 而读书…… 林家基因太强,这一家子读书都太厉害了。 龟龄听了林柳分析后大惊失色:“那我三年后一定要考中举人了,不然等六年后与两个弟弟一起考试,到时候再一起中举……若是成绩比鹤年鹿岁更好也就罢了,若是名次比他们还差,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要面子的啊?” 林柳先是一愣,旋即失笑:“都是一家人,你还介意这个?” 龟龄表情严肃:“当然介意。我可是他们的兄长,还比他们年长三岁,若是考试的名次还比不上他们,以后还有何颜面在他们面前摆兄长的谱儿?” 林柳无奈摇头:“那你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这样学习效率才高。不然整天学得头晕眼花的,伤眼睛不说,你对知识的吸收效果也不好,事倍功半,实在得不偿失。” 龟龄笑着点头:“jiejie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他既然这样说,便一定不会阳奉阴违。 林柳这才放心地点头:“每日学三刻钟便休息一刻钟,学六天便休息一天。等休息的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我在广州开的布庄玩儿。” 龟龄愣了下:“广州的布庄?jiejie你什么时候在广州也开了铺子?我怎么不知道?” 林柳笑笑:“不止广州有布庄,京城都有我开的布庄呢。这是我与你崧大哥一起合作,我出主意他出力,又有父亲在后面帮我们兜底,这才将这布庄开到广州的。” 龟龄顿时来了性子:“jiejie说好了,等六天后你一定要带我去布庄,我想看看jiejie的布庄到底是什么样子。” 林柳笑着摇头:“能是什么样子?人家的布庄什么样我的布庄就什么样,只是布庄里的布料更便宜一些而已。” 这些年卖便宜布料赚的钱,几乎全都投进了商铺之中。而将布庄开遍大江南北,正是为了之后,倾销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便宜布料。 如今布庄售卖的布料还只是比寻常布料便宜了约五分之一而已,等林柳手中这批布料全部拿出来,价格会直接定在原价的二分之一,到时候…… 林柳嘴角上翘,哪怕此事一直在她预料之中,得知事情马上就要步入正轨,进入最关键部分的时候,她也忍不住高兴。 龟龄不知道林柳在高兴什么,却也忍不住跟着她笑。 阳光微醺,两姐弟面对面坐着笑的画面实在太过温暖,哪怕是不相干的人见了这个画面,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贾敏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 她笑着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龟龄转头看向林柳:“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jiejie刚才好像非常高兴,我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贾敏转头看向林柳,果然见她笑容满面。 此时的林柳已到了金钗之年,按理,都可以开始相看合适的人家了,若是遇上不错的少年郎,甚至可以直接定下,等着及笄之后嫁人了。 只是不管是林柳本人,还是林如海似乎都没有让她早早出嫁的意思,每每提及林柳婚事,林如海便总说女儿年纪还小,又有林家做后盾,完全不需要担心嫁人的问题,还不如多将女儿留在家中几年,让她多过几年松快日子。 贾敏本也不舍得女儿出嫁,见丈夫与女儿都这样说,便干脆放弃了给女儿相看夫家的打算。 但就算放弃了,如今看着女儿笑靥如花的模样,她也忍不住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与感叹。 这样想着,贾敏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林柳可不知道贾敏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到了生意上的事。正好最近盛先生与甄先生都说该教我的都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让我自己领会,我想着既然这样,不如自己做点儿小生意也是好的。” 贾敏比龟龄知道的东西要多一些,一听这话便明白,女儿是在说布庄。 她有些担心:“你听你父亲说,你那个布庄好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种时候应该非常危险,你可要小心一些。” 按照贾敏的想法,若是做生意有风险,不做就是了,待在家里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女儿自己愿意做生意,林如海对此也相当赞同,她觉得自己说了,女儿只怕也不会听,于是只能提醒女儿小心。 林柳笑笑:“母亲放心,父亲提醒过我该注意的细节,我都记在心里。您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父亲?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贾敏掩唇失笑:“我怎会不相信你?今日之事哪怕是你父亲亲自去做,我也会让他小心的。不管再有把握,一旦疏忽大意,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错漏,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林柳连连点头:“母亲,我省得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久,贾敏便起身离开去看黛玉等孩子,龟龄也回到书房读书去了。 而林柳,则直接带着碧春等四个丫鬟,直接离开家门去了季崧手下开在广州这边的布庄。 她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但布庄内仍旧挤满了人。 林柳拿出令牌,掌柜一眼便认了出来,立刻带着她去了二楼—— 虽然布庄的布料大半都是简单寻常,没什么花纹与颜色的那种布料,但也有不少花费更多时间与精力纺织出来的昂贵布料。 不过数量很少,且价格也没比其他布庄的布料价格低到哪儿去,所以并不是特别受欢迎。 但林柳并不在意,毕竟这些布料只是用来打掩护的,她想做的从来不是这些昂贵布料的生意。 越是颜色花纹简单,纺织越是容易,也就更容易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