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沈言曦一阵绝望，深吸一口气，点击接听。

    对方声音听上去毫无感情：“你《寻安》开机仪式那天，宋云清来了？”

    温情直呼宋云清的名字，还明显带了情绪。

    沈言曦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是苏夫人，反应过来和进度无关后松一口气：“嗯。”

    温情停了几秒：“你和她很熟？”

    沈言曦不明所以：“就……还好？”

    沈言曦关心：“怎么了？”

    温情：“没什么，再见。”

    沈言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见？”

    沈言曦是试探的语气，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忙音“嘟嘟嘟”。

    沈言曦懵了。

    而温情实验室内，沈淮清吃完午饭从隔壁实验室溜达过来给温情送酸奶，明显感觉太太在给自己甩脸色。

    叫她，不应。

    酸奶，不看。

    搭讪，不理。

    他想拉温情的手，温情椅子一转，干脆利落地给他留了个冷漠的背影。

    沈淮清讪讪碰了碰鼻尖，去问实验室的博士温情什么情况，博士也不知道，回忆半晌后不确定道：“我看教授好像给沈言曦打了个电话？”

    和沈言曦闹矛盾了？

    沈淮清和女儿关系不是很亲近，面露难色。

    但温情又在发脾气，他没办法，只得去到阳台给沈言曦打电话，结果发现自己连沈言曦号码都没存，幸亏他记忆好，凭着遥远的印象盲拨了一个号码，当真是沈言曦。

    沈淮清自我满意地点点头。

    沈言曦和父母失联的最长纪录是一年，可今天，一小时内，她先接到温情电话，再接到沈淮清电话。

    沈言曦茫然叫了声：“爸爸。”

    沈淮清状似无意：“你mama刚刚给你打电话了？”

    沈言曦：“嗯。”

    沈淮清：“说什么了。”

    沈言曦吸吸鼻子：“没什么。”

    没什么你mama怎么可能那样？没什么她连喜欢的酸奶都不喝了？

    沈淮清心里这么说，嘴上是：“你复述一遍。”

    沈言曦真的无法理解天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但还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沈淮清逐渐豁然：“好，我知道了。”

    沈言曦不解：“你知道什么了？”

    沈淮清：“你mama为什么生气。”

    沈言曦仍旧不解：“我mama在生气？她为什么生气？”

    沈淮清：“没什么。”

    女人天生八卦，温情和沈淮清在沈言曦心里就是两个超智能机器人，现在一个机器人居然生气了，沈言曦当然有兴趣：“为什么生气。”

    沈淮清：“一些原因。”

    沈言曦追问：“什么原因？”

    沈淮清明显不想说。

    沈言曦觉得沈淮清这种利用自己的态度没拿自己当女儿，那她也不拿他当爹，格外不经意又准确道：“你不给我说也没关系，我待会儿就给mama打电话，说你给我说她脾气大更年期提前不可理喻简直暴躁并且问我怎么劝她这个老女人——”

    沈淮清：“！！”

    沈言曦：“而且我还能声情并茂富有感情。”

    沈淮清和温情一样，是长期泡在实验室的人，工作环境相对单纯，怎么比得上沈言曦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会拿捏人心。

    沈淮清皱眉：“曦曦，这样不礼貌。”

    沈言曦和季礼如出一辙地“哦”一声：“那就不礼貌。”

    沈淮清：“？”

    他真不知道女儿的无赖是和谁学的，和季礼相处那么久怎么就不能学学季礼高岭之花的待人接物呢？

    沈言曦慢悠悠地说：“我演技还可以，提名过最佳女演员。”

    沈淮清一阵头痛：“我说。”

    沈淮清语气不情不愿，事情却说得条理分明。

    而温情生气的源头是苏夫人，宋云清。

    温情和沈淮清智商相仿、年龄相仿、家世相仿、脾性相仿，在遇到彼此前都认为无人配自己抱着单身一辈子的打算，和对方遇到了，第一眼，便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那种身心价值观高度契合，科研能力势均力敌的感觉太过美妙，一时间仿若神仙眷侣。

    美中不足的是、和外人传言颇有差距的是，那时，两人都认为爱情过于庸俗而当对方是命中注定的挚友、伴侣。

    苏夫人是在沈家家宴认识的沈淮清。

    天才，卓智，沈家二少爷，isef最年轻得主，17岁侧证低维维加莱猜想，19岁研究千禧难题提名国际数联，21岁mit博士毕业、同年署名第一作者的专著引起学术界巨大反响，24岁破格被录，成为交大最年轻有独立实验室的副教授，25岁变更研究方向成果斐然。

    沈淮清天之骄子，不可一世，偏偏他有不可一世的资本，眉眼倨傲，高冷禁欲，如天山皑皑的白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就是这么一个人，看温情时眼里蕴着无边温柔。

    宋云清对这份例外和温柔动了心。

    宋云清问温情和沈淮清关系，两人异口同声说朋友，宋云清很高兴，当即决定追求沈淮清。

    宋云清是被当宋家继承人培养的，有主心骨，行动力强，甜言蜜语，糖-衣-炮-弹，说来就来，死缠烂打，各种手段。

    好多次沈淮清和温情走在路上，宋云清都像变魔术一样突然钻出来，带着三个人的下午茶和点心打破沈淮清和温情的默契。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云清有说有笑转圜自如让人无法躲避。

    后来，沈淮清被磨得没办法，告诉宋云清：“我们不合适。”

    宋云清问：“为什么不合适，哪有天生合适的，如果天生合适为什么还有磨合这个词？”

    沈淮清想说自己和温情天生合适，但温情这几天在和自己闹别扭，沈淮清按住，转口道：“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前提是。”

    宋云清面色一喜：“你说”

    沈淮清：“你能证明纳维-斯托克斯方程存在性与光滑性。”

    一向考年纪第一的宋云清平生第一次连话都没听清楚：“啊？什么斯克什么什么……”

    她还没把舌头捋顺，沈淮清已经离开。

    当天宋云清去找温情帮忙，温情给她说了一大堆，大概是这个猜想很难，是关于紊流的。

    温情问宋云清听懂了吗，宋云清迷茫地摇摇头，温情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思路，宋云清脑子里装着一团浆糊，更迷茫了。

    温情无奈，再讲一遍，宋云清忽然觉得温情和沈淮清是天生合适！

    宋云清问温情喜不喜欢沈淮清，温情答不上来，宋云清告诉温情自己要继续追沈淮清。

    宋云清觉得不管是沈淮清被自己磨得和自己在一起，还是沈淮清和温情其中一方发现对方的心意，都是不错的结果。

    但她没想到，她每天告白，沈淮清就每天问她一个难题。

    半个月后，在沈淮清分享的一大堆专著面前，天生韧性坚强的宋云清人生头遭心态崩了，搞不动了，她痛哭着为自己对沈淮清的喜欢道歉，她是凡夫俗子她打扰了她不配，温情配。

    沈淮清福至心灵问温情要不要结婚。

    温情也是奇人，连恋爱都没好好开始就脱口而出，好啊！

    再之后，温情沈淮清夫妇潜心学术，宋云清坐上宋家头把交椅商海沉浮，不是一路人自然没什么联系。

    只是沈淮清和宋云清当年什么都没发生，温情每每遇到宋云清，都因为当年宋云清说的两“清”相悦打翻醋缸闹脾气。

    四个字能气几十年。

    沈淮清叹了无数次气，沈言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安慰沈淮清：“好好哄，哄不好就跪下。”

    沈淮清义正言辞：“男性的尊严和原生发展状态决定了铁骨铮铮。”

    沈言曦“嗯嗯”敷衍：“好的好的祝您顺利。”

    电话挂断之后，沈淮清回到温情办公室。

    温情知道自己在宋云清问题上过于计较，可沈言曦是她的血缘女儿，她没去探过班，宋云清为什么去，宋云清还和苏城在闹离婚，天知道宋云清会不会对沈淮清重燃爱火，虽然和沈淮清没什么关系，可她就是不舒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沈淮清关门，锁好，拉上隔帘。

    温情瞥他一眼，你干嘛。

    沈言曦“噗通”一声，利索地跪下了：“老婆，我没在第一时间察觉你为什么生气是我的欠缺……”

    剧组酒店内，沈言曦笑得惊天动地，眼泪快出来。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跑到书房，惟妙惟肖给季礼学沈淮清的语气，还季礼一个八卦，季礼把人捞自己怀里，温热的手掌握了一下她小巧莹白的脚，嗯，不凉。

    沈言曦乐得不行：“两个院士，智商加起来超过三百，怎么做出来的事情比小孩子还小孩子，我觉得我上中学之后就没这么别扭过。”

    季礼手覆在她脚心没松，淡笑：“嗯。”

    沈言曦骄傲道：“我觉得你也做不出这种事，”她表扬，“你比他们成熟。”

    曾经，季礼喜欢沈言曦而沈言曦讨厌季礼的曾经，季礼算准沈言曦每次来找自己的时间，会专门挑版型挺括碾压她各种绯闻男友的白衬衣，因为每次他穿白衬衣，她都会多看两眼。

    不过这种事情，季礼当然不会说。

    听到小姑娘说自己成熟稳重，他完全不心虚，淡然自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