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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明三刻,诸卫列大驾仗卫,侍中版奏:“请中严。” 皇帝服大裘冕, 乘舆以出,太常卿引皇帝至庙, 殿中监进镇珪, 皇帝执镇圭。 协律郎举麾, 太乐署奏《豫和》, 祭祀开始。 林福听着奉礼郎高亢的引导声音, 一拜再拜,六品爵弁青衣纁裳、白纱中单,与老爹的三品毳冕比起来轻薄不少,冷风一吹, 差点儿没把她吹得原地冻结,但这么三跪九叩之后,倒是感觉不到冷了。 祭祀之后出太庙还朝,紧接着便是冬至大朝以天子赐宴, 一直到未时出宫回府。 东平侯府里的家祠一早就摆好了香案,只等着郎主回来祭祖。 从这一年开始,西河林氏这一族有了不同。 以往祭祖只有男子才能入祠堂,妇人们只能站在祠堂外面等着,而今年,祠堂里多了一个女子,正是林福。 这是林尊去信与族中宗子提起,言林福既有官身能立太庙祀天,那便可入宗祠祭祖。 宗子与族老们商量了一下,虽有一些族老不乐意,认为女子入宗祠祭祖是乱了传承规矩,可东平侯说得又没错,人小姑娘如今是官身,都能入太庙祀天,难道林家祖宗比昊天上帝还牛逼,西河林氏还能比得过朝廷? 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行动上都得愿意,宗子回信给林尊,西河林氏的宗祠从此有林福的一席之地。 祭祖完毕,林福跟在父亲、几位叔叔、兄长身后从家祠出来,对上外面以聂氏为首的一众女眷各异的目光。 之前无论是林福高中状元、杏林赐宴、还是上朝下值,女眷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这些对于生活在后宅中的她们似乎很遥远,直到林福能入祠堂祭祖,她们一下子感受到了彼此身份上的变化。 宗族之中,女子不能入祠堂祭祖,因为这里是男人们的特权,女人只能站在外面看着。 而现在有了一个林福,可以踏足她们只有犯错被罚才能进去的地方,为祖宗上一炷香,这其中的差别实在太大。 “家宴已经备好,现在是先去母亲那儿,还是去正堂?”聂氏的目光掠过林福,面向林尊问道。 林尊奇怪地看了一眼聂氏,说:“先去给母亲请安。”向来都是如此,有什么值得特意问一句的。 聂氏尴尬地笑了一下,她刚才是因为对上林福的目光忽然心慌了一下,没话找话。 这个亲生女儿她从未喜爱过,可到如今,聂氏忽然明白,她的亲生女儿也从未期待过她的喜爱。 她的喜爱重视对她来说从来不重要,她都能为自己在宗祠里挣得位置,还会在乎这些吗? 有一瞬间,聂氏感觉心中空了一下,怅然若失。 然而下一刻在林嘉蕙来扶着她后,又将这些情绪抛诸脑后,她有乖巧可人孝顺体贴的宝儿就好。 家宴开在前院正堂,给老太太请了安后,便扶着老太太过去,已经分家的四房人一起和乐融融吃牢丸、行酒令、玩双陆。 冬至日后一日,还是假期中,林福愉快地睡到自然醒,一问都已经巳时正了,懒懒散散洗漱穿戴好后,就去期远堂给老太太请安。 到了期远堂外头,院门处不仅有惯常给期远堂守门的仆妇,还有彤弓院、兰心院、春和院的仆妇。 景明院的人还没来记得说话,彤弓院的仆妇就上前拦住了林福,“五姑娘,夫人和老夫人在说事,你现在不方便进去。” 朱槿立刻上前指着兰心院的人,喷彤弓院仆妇:“怎么,我们姑娘不能进去,四姑娘倒是毫不避讳能进去,这侯府中四姑娘一个养女倒是比我们姑娘这个嫡女还有脸面些咯!” “朱槿姑娘,咱们为奴为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什么嫡女养女的,也不是我们下奴该说的话。”彤弓院仆妇对林福赔笑脸,说:“五姑娘,夫人的吩咐奴也不敢不从,还望五姑娘怜惜,否则夫人就该罚奴了。” 朱槿再度侧跨一步拦在彤弓院仆妇面前,哼道:“你有什么脸面让我们姑娘怜惜你,还不快让开。” 曾经胆小如鼠呆头呆脑的朱槿被教成如今这泼辣模样,林福很满意自己的调教成果。 彤弓院仆妇依旧拦在林福面前,不再说话了,但是也一动不动。 林福瞧着这阵势,彤弓院的拦着自己,兰心院也亦蠢蠢欲动想帮忙,期远堂的作壁上观,春和院的面露焦急之色。 眉头一敛,林福朝期远堂迈步,彤弓院仆妇要拦,被朱槿给挡住,走到院门前,兰心院的上前一步要挡着林福,被她厉斥一声:“滚开!” 兰心院的霎时不敢动,求助地看向期远堂的守门仆妇,那仆妇却毫不作为,一脸看好戏,简直能气死人。 期远堂正厅里。 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手中盘着佛珠,半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李敏月坐在聂氏的右手边,静静听着聂氏说着贤良淑德的为妇之道,旁边林嘉蕙时不时还附和一两句。 跟前跪着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秋露,面上含羞带怯却掩饰不住眼中浓烈的期盼,直直看着她,那目光让她作呕。 李敏月重规矩有贤名,亦知自己的丈夫会有妾侍美姬,长安城里哪个高门郎君会只守着一个正妻过日子。 只要丈夫给予她正妻应有的敬重和尊荣,她不会介意他有多少妾侍美姬,那些人再如何,还能越得过她这个正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