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细若牛毛的针几乎将他的手背穿透,他只觉掌中一痛,不由自主松开陆晚晚的手腕。 陆晚晚趁机朝徐笑春跑去。 萧廷怒不可遏,他运功将银针逼出体内,红着双眼去追陆晚晚。 陆晚晚吓极了,耳畔听得萧廷沉重的呼吸声和他跑起来的呼声,心下是无尽的绝望。 难道她今日真要死在这里吗? 不,她不想。 这一路走来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走过,多少次她陷入绝境,还是绝处逢生。 苍天眷顾着她。 有了这个信念,她憋着一股气猛地往前跑。萧廷从腰间抽出长鞭,朝陆晚晚劈去,想借势将她挽住拖回。 她耳畔响起鞭子破开气流鸣啸的声音,心寒如雪。 但就在鞭子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拉过她的手,将怀中一带。她顿时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鞭子错失半分,与她纤细的脖子擦行而过,劈到他高高束起的发冠之上。白玉发冠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鞭里,猝然碎成几块,落在地上。 她满头的长发洋洋洒洒披落下来,青丝满头化成谢怀琛掌中的柔缎。 他跌宕沉浮的心在触摸到她柔软的身躯的刹那终于沉寂下来。 陆晚晚抬眸,对上他炽热的眼神,心下一酸一痛,鼻音齉齉的:“你怎么才来?” 眼角涌出零星点滴的淡白的光芒,他心里痛得厉害,低头吻在她的眼尾,将眼角的泪痕吻去。 “不怕,我来了。”他柔声哄她道。 他弯身抱起陆晚晚,轻轻将她放在马背上,说道:“乖乖等我,我带你回家。” 陆晚晚抱着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深深吸了一口,不舍放下,但她知道他还有未完的事,便松开手,乖乖点了下头。 墨色长发披散下来,映着雪白的小脸,娇柔怜弱,看得谢怀琛心尖儿都在颤抖。 他摸了摸她的发,轻声说:“乖。” 话毕,他提剑转身冲进混斗之中,扬手间退却一片羯族士兵。 沈寂在和萧廷缠斗,他打得很吃力。谢怀琛有如神兵天降,一剑往萧廷刺去,剑气映着寒光,晃得萧廷眼眸一花。 他出招迅猛,剑剑致命,带着无尽的恨意。 剑光似流星似的递到了萧廷眼前。 萧廷眼花缭乱,沈寂从旁相助,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时间,他左支右绌,落于颓势。 谢怀琛步步紧逼,誓要将他千刀万剐。 正是这时,羯族援兵的马蹄声远远响起。谢怀琛和沈寂交换了一个眼神,谢怀琛心里记挂着陆晚晚,带了一小队人马出来,此时卷入混乱,所剩无几。其余人都留在珞珈山,由谢染带领,对抗羯族士兵,再救出山里的流民。 彼时谢怀琛的打算是从军帐救出陆晚晚后直奔大成军营,不回珞珈山,因此下了命令,让谢染撤退之时,立马将珞珈山密道炸毁。 可他没想到徐笑春和沈寂先将人救了出来,惊动了羯族士兵。此时此刻,他们前方无路,只能往珞珈山退去,或许还能赶上谢染撤退。 不宜久战,谢怀琛的剑使得越发快,将萧廷逼退丈余远之外。 沈寂会意,趁势脱身。 谢怀琛见沈寂脱身而去,突出羯族士兵的包围,手中的剑一收,一转,以萧廷没有想到的速度朝他肩头扎去。 他将剑刃在他rou里翻转了下,萧廷顿时痛出一身冷汗。 谢怀琛盯着前方雪原上的点点星火,他们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他不甘不愿地抽回剑,目光如刀,剜了萧廷一眼,转身离去。 萧廷体力不支,膝下软了几分,往下一跪,他将刀深深插入雪地中,双手捧着刀把,支撑起身体不倒。 部下见状前去扶他:“将军!” 他眼神凶狠,盯着前方谢怀琛消失的方向,道:“去追!” ———— 陆晚晚窝在谢怀琛的胸膛里,乖巧得像一只兔子。 身后分明有无数羯族追兵,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有谢怀琛在,她就什么也不怕。 他如拯救她的神兵,一次又一次将她滔天巨浪的生活归于平静。 谢怀琛感到怀里的人有些微颤,收拢了手臂,低声问她:“晚晚,冷吗?” 月色昏沉,原本舒朗的月光慢慢暗淡下去,清白的月晕被一团乌云罩着,只怕是要下雪了。 陆晚晚缩在她怀中,摇了摇头,说:“不冷。” 声音中有笑意。 饶是如此,谢怀琛还是停了下来。他勒进缰绳,迫使马儿停下,也不顾身后步步紧逼的追兵,解下披着的披风,裹在陆晚晚身上。她去推:“夫君,我不冷,你用。” 谢怀琛不管不顾,固执地披在她背上,系好绦带。 他顺了把她长长的发,说:“你坐我后面,我给你挡风。” 说罢,他翻身上马,又俯下身朝她伸出手。 陆晚晚发丝披散下来,静静地站在雪地中,如同一尘不染的仙子,温婉莹白。她握住他的手,往马背上一翻,从身后环住谢怀琛的腰。 谢怀琛说:“你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陆晚晚嗯了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战甲是寒铁所铸,冰冰冷冷,但陆晚晚毫不在乎,似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从厚厚的衣服里透出来,温暖着她。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本来聒噪无比的响动,在陆晚晚听到却格外悦耳。 四人拼命朝珞珈山奔去,只盼在谢染炸毁密道之前赶到。 但很快,他们的美梦便猝然破碎。 银白的大地上,迎面奔来两匹马,马蹄四扬,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矫健。 是谢染和白荣。 他们已将流民全部从珞珈山里转移出去。白荣放心不下军帐这边的情况,一定要回来看看。他在羯族的年头很久,没准能帮上忙,便赶了回来。谢染亦放心不下谢怀琛,在炸毁密道后也跟着赶了过来。 谢怀琛一见这两人,傻眼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天欲绝他? “怎么办?”沈寂保持着他一贯的沉着冷静,同谢怀琛商量。 谢怀琛用披风将陆晚晚紧紧裹着,一只手将她紧紧搂着,他眉头拧了一下,顿了片刻。 他们只有六个人,白荣和陆晚晚都不会武功,剩下四人又疲于奔命,忙活了几天,都又疲又累,后面追兵一旦追上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白先生。”谢怀琛掉头看向白荣,问他:“先生你是不是翻越过珞珈山?” 他记得白荣说过,他曾两次翻越珞珈山。 白荣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可以从珞珈山翻过去。” “不过……”他顿了顿才说:“珞珈山太高,非常危险。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和御寒的衣物。” “这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从山下羯族的营帐里找食物和衣服。”谢染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出发。” 一行六人立即骑马往珞珈山去。 他们到了珞珈山的羯族军营,去搜寻了一番,找出足够的干粮和衣物,便弃马往山上爬去。 白荣身体不好,谢染陪在他身旁,时而帮扶一把。陆晚晚身体更弱,但她力气小,脚陷进雪里,再□□都吃力。虽然如此,她仍是拒绝谢怀琛的搀扶。 他是队伍的主力,若有羯族士兵追来,还得靠他。 “呀。”陆晚晚忽然喊了一声,走在最前头的谢怀琛折回一看,陆晚晚的鞋陷进厚厚的雪里,脚□□,鞋子还陷在雪中。她一时不察,跌坐在地上,顺着雪团直往下滚。 谢怀琛吓得脸都白了,忙往前一跃,停在陆晚晚下坠的道上,将她挡住。 她摔懵了,坐在地上,半晌没回过神。 谢怀琛双手捧着她的脸,搓了搓,搂进怀里,问她:“晚晚,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陆晚晚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她扯了扯披风的绦带,扶着谢怀琛坐起来:“夫君,咱们继续走吧。” 谢怀琛走到她刚才摔倒的地方,将她的鞋子从雪地里□□,走回陆晚晚身边。 她没有合适的军靴,普通的云靴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早就湿透了。谢怀琛蹲下,捏了捏她小小的脚,袜子也是湿的,冷得没有丁点温度。 脚上还有好几个血泡,其中一个破了,血水沾在袜子上,已经干涸。 谢怀琛心疼得不行。 陆晚晚抬头看他,眼中有光,她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勾了勾他的手臂,说;“夫君,我没事,还可以继续走。” 他心都快碎了,将她湿透的鞋袜除去,用披风将她裹得紧紧的,一把扛在肩上。 陆晚晚陡然悬于半空中,吓了一跳。 “夫君,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把头伏在他肩胛处,小声说道。 谢怀琛声音暗哑低沉:“陆晚晚,我倒下之前,你都别想走路。” 他强硬地说道。 几人走了一天一夜,谢怀琛在山上找到一个山洞,一行人急忙躲了进去。山洞里好像以前有人住过,洞里还有不少柴火。谢怀琛将陆晚晚放下,生了一堆火,几人都围在火边,拿出干粮吃。 谢染找了个瓦罐,捧了雪放在火上融化了喝。 热腾腾的水喝下去,大家才有些精神。 奔走了整整一日,白荣的情况不大好。他身患旧疾,奔走了一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山洞里靠着山洞崖壁粗重地喘息。 吃过东西之后,大家围坐在火边休息。 谢怀琛说:“晚上必须有人守夜,谢染、陆越,你们先睡,晚点起来接应我。” 几个强壮的男人轮流望风睡觉,光靠谢怀琛一个人,铁人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