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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恪撩起衣摆坐在老者对面,嗤笑道:“所以应该像你一样龟缩在女人背后?晋王殿下。” 萧琰执棋的手顿了顿,坦然道:“楚国早就灭了,这里没有什么晋王。你既孤身前来,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长孙恪看了他一会儿,道:“的确是可惜了。” 萧琰听出长孙恪的弦外之音,轻笑道:“没什么可惜的。当年若非义阳,我恐怕早就死在齐国的铁蹄之下。虽然那时的我心灰意冷,早已心存死志。” “人的生命至真至贵,既然老天让我活了,那就好好珍惜活着的日子。虽然活着要付出代价。但话说回来,如果我没有活到今日,又岂会暗中打乱义阳的布局,使司马善占据上风。更不会有你我今日之会晤。可见万事万物早在冥冥中有了定数。” 长孙恪抬眸看他:“所以你准备好了?” 萧琰似乎找到了新的棋路,激动的落下黑子,道:“人固有一死,我已多活了二十几年,还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他呢?”长孙恪说的是萧宸。 萧琰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震动。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他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他活着,是别人的灾难。” 长孙恪是知道的,萧宸自幼多病。所有的大夫都断言他活不过弱冠。可义阳公主偏偏保他到了今日。只要能让萧宸活着,什么办法她都敢试。甚至巫医以人心入药之法,她也丝毫不觉得残忍。为此不知有多少无辜少年惨遭毒手。 也正是因此,萧琰才暗中出手,慢慢掌握义阳公主的布局,在合适的时机联络了司马善和凤溪姜氏。 “义阳离开南梁很久了,但每年秋天她都会回来,因为这是萧宸最关键的时候。我准备好了,你呢?” 风乍起,掀起萧琰两鬓斑白的发丝。 长孙恪低头看了眼棋盘,随手落了枚黑子,堵住了白子所有的退路。 萧琰扔了手里的棋子,不无叹息道:“不管怎么走,你总能以凌厉的棋路封住我的去路。果真,命该如此。” 长孙恪站起身拱手告辞,淡淡说道:“斩草必除根。” 萧琰望着长孙恪挺拔的身影,叹道:“义阳公主最大的失败就是从荀家抱回了你。这是你的命,也是她的命。” 他再次低头看向棋局,竟意外的发现了一条退路。 第183章 萧宸被带到了长孙恪身边。他很瘦,很白,浑身透着阴诡的死气,像久不见日光的行尸。 “想不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哥哥。” 长孙恪毫无波澜的看着他,抬了抬手道:“坐吧。” 萧宸在仆人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每走一步都像用尽浑身的力气。长孙恪朝那仆人看了眼,仆人躬了躬身子退下了。 萧宸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这幅身子我自个儿知道。没有母亲在,我连药都吃不起,不等到冬天,我就可以去见阎王了。我想活着,可活着却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我时常在想,为什么别人都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我却没有。” 长孙恪抬眸看他:“你知道自己吃的药以何为药引么?” 萧宸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长孙恪指了指胸口,道:“人心。” 萧宸霎时间脸色惨白,瘦弱的身躯像随风摇摆的稻草,仿佛随时都能被折断。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骨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抖着唇道:“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从不屑说谎。” 长孙恪起身按住他的手,一股真气自掌间输出,萧宸只觉一股暖流浸入脾肺之中,适才窒息的感觉方慢慢平缓下来。 “人活在世上,没有谁是容易的。你每多活一年,却有不知多少少年人平白无故的失了一辈子。所以你期待老天爷对你公平,这是在做梦。” 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落在手背上,灼热发烫。萧宸下意识的攥紧了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我连死都不得安宁,是么?” 长孙恪摇摇头:“你错了,我只想让你明白这其中因果,让你死的更心甘情愿。你的生命充满罪恶,你的死亡也无法消弭这些罪恶。” “所以呢!”萧宸低吼:“所以我就要生生世世都背负着罪恶么?可又有谁问过我,我是否愿意来到这世上!” 他猛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也因急怒而泛起一丝潮红。他苦笑道:“我挺羡慕他的,羡慕他可以让哥哥义无反顾。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为我义无反顾过。” “母亲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我不过是她实现目的的傀儡罢了。至于父亲,他对我只有厌恶和痛恨。我自以为高高在上,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的牵线木偶。从前的那些骄傲,如今看来只是一场笑话。” 长孙恪有些怜悯的看着他,道:“人贵在自知,你能看清这些倒也是一桩幸事。至少你能清醒的离开。” 萧宸抬头看着长孙恪,目光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所以,你可以不讨厌我了么?” 长孙恪没有回答,只道:“时候差不多了,她该回来了。” 萧宸有些失望,他自嘲的笑了笑:“好,去见她吧。一切都该结束了。” 义阳公主站在梁州城外,遥遥望着城楼上那个白衣翩迁的男子。 计划中如今站在城楼迎接她的应该是她最得力的手下们,他们会兴奋的挥舞着楚国的军旗呐喊着,为他们努力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城池而呐喊。可如今城门紧闭,城墙上军容肃然。猎猎大旗卷着风,上面刺眼的‘梁’字翻腾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