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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的大火直到凌晨才被扑灭,由此带来的混乱也暂告一段落。吕西安早已差遣手下士卒对中心区严加看管,临时调集而来的守卫一手持盾、一手按剑,面无表情地围在总督府周围,拦出一片“闲人免进”的警戒区域。 调查现场的两名军官走近吕西安,向他报告初步的勘查结果。 这位年近五十、颇具骑士风度的将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低声问道:“你们确定那死者就是总督?” 两位军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回答:“虽说被烧成了那副模样……总督的贴身秘书刚去确认了,说凭手上的戒指和那副身量,基本可以断定那就是莫吉斯总督。至于他是怎么死的,还得等验尸官细细查看。” 另一个军官又补充了几句:“说来也怪,总督的夫人和女儿不见了,我们连她们的尸首都没找到——好像就死了总督一个人。” 除了整个三楼,总督府遭焚的还有二楼的厨房和仓储室,不过那里并没有死伤。众人刚发现火起、跑去救火时,院子里的马棚也莫名其妙地着了。 整件事都透着蹊跷。 将军摸着下巴,觉得比城防预算被砍时还要头痛:“别忘了叫总督府里管事的清点财产损失,记得把‘烧坏的’和‘不见的’分开算。还少了什么人没有?” “说是当值的一个女仆也不见了,我们的人正在盘问。只是封城封得晚,如果真是有人故意纵火,凶手说不定已经出城了。” “就算只是做个样子,也得把封城这件事干完。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秩序,以免生乱。”将军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封锁消息怕也没有意义了,市民很快就会知道死的是总督,也不知他们会编排出什么新闻。” 军官也只能苦笑。 “对了,搜索这些失踪者的时候不用大张旗鼓,也没必要兴师动众,耽误市民的正常生活。灾变时期,每个人的弦都绷得很紧,对公差和苛捐杂税格外敏感,我就怕为了这桩案子引出更要命的民变。而且说实话,就连我都不觉得能找到她们。” 吕西安低头看着路边融化了大半的雪。 那场雪虽说像一场放错季节的梦,却又留下了确凿的痕迹。这个春天比往年要冷,也不知之后的夏天是否会继续受到灾变的影响。 将军又抬起头,看向头顶还飘着黑烟的并不晴朗的天空:“不知怎的,这个春天竟如此多灾多难,直叫玛伦利加不得安生。” 两场市政厅紧急会议只隔了一天,会场就少了一个显眼的莫吉斯总督。 听到总督的死讯时,除了怀疑、惶惑和藏在礼节性哀悼底下的算计,众人的议论又多了一种近乎宿命论的色彩。 “难道真是玛伦利加运势不顺……” “再这样下去,别说闹水旱灾害,就算是北方人打仗打到这来,我也没力气感到意外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合适的人把持大局,不能让玛伦利加在动荡的灾变时期出现权力真空。 而就在这时,几日没有主动发表意见的索菲娅开了口:“我提名吕西安将军暂时代行总督一职。” 这的确是一个异议最少的选项。 由吕西安统领的守备军虽也听从总督府的安排,因为不得经商,它运作维护的资金需要倚仗总督府的支持,但仍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组织,基本不会受到商会和望族的影响。同时,守备军对玛伦利加保持着绝对的忠诚,这一点不容置疑。 既不会让利益的天平向谁偏移,又能保证城邦的稳定。在场众人虽忍不住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人喊半句“异议”,这也证明索菲娅的提名似乎再合理不过了。 秉性刚直的吕西安倒也不推却:“如果只是在选出下任总督前,代为处理总督府的部分工作,我自然乐意效劳。不必另设办公地点,我照旧在军营待着,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送来便是。待过渡时期结束,我会即刻回归原来的身份。” 商界声望最高的商会主席也点了头:“我同意。莫吉斯总督是在这里白手起家的,其他亲属都不在本城,他的银行和其他资产将暂由股东大会管理,具体的继承问题待商议后再行定夺,您不用cao心。” 吕西安深知商会主席在玛伦利加的地位,互相给面子也是应该的:“我毕竟是军人出身,对商会和银行的金钱事务不甚了解。若遇到什么问题,到时还得麻烦阁下帮忙。” “那是自然,我们商会将毫无保留地配合您的工作。” 商会主席表态后,其余众人的意见顺理成章地统一起来,附和着安排好了莫吉斯的临时继任者,唯独原总督秘书和楚德的脸色不太好看。 习惯直来直往的吕西安不打算在这种问题上耽搁。他清了清嗓子,将议题推到了下一步:“各位都知道,莫吉斯总督之死疑点重重。据验尸官所说,他是在火起前被杀的,火场各处亦有人为纵火的痕迹,我的手下正在寻找失踪的女仆和贝拉夫人母女。” 话虽这么说,可人们都知道,在偌大的玛伦利加找到这几个人并非易事,更何况她们很可能已经趁乱离开了城市。 比起揭露真相与真凶,城市守卫们作出的努力更像是“给一个交代”——旁观者自然对真相感兴趣,可他们不会为死去的总督落泪,对神秘的凶手也说不上痛恨,他们只想让这个诡异的谋杀纵火的故事变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