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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的身形几乎全部要被黑暗所吞没,若不是还有些灯光照在他脸上,恐怕这几个人都看不着他。他似乎没打算要和昭娖解释什么的打算,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沉默着。 伺候病人的活计自然不能让主人亲手来做。吴丫卷了袖子就绞了帕子,而越夫也前去给塌上人解开衣带。 “过去罢。”昭娖对男人身体没有多大的执念,看美少年美男子也就算了。可是对个胡子大叔她当真没那么变态。 屋外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张良低低的应了声随着她走到平日里灶火的周围。 中间的那堆炭火只留着些许的火星,那是等着下次点火时候用的。 “瑜之恩,我无以为报。”两人沉默一会,张良最终说道。 昭娖无声的笑了“张子言重了。”人情债最是难还,加上他下河的那次再算上这次,前前后后三回了。一次人情债已经是难还,别还说三次。窗口的月光照在靠坐在窗子边的张良身上,他身上的衣袂被月光映的发白,同样也照亮了他面容。 她抬头看他,一瞬间也被月光下皎洁的容貌给惊艳了。她略带尴尬的扭过头。 “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委屈一下了。”最终她看着张良身旁的窗台低声道。 床榻被割昏迷不醒的人占了,今晚上只能打地铺。 这次没有像在塌上那样,两个人同塌不同枕头。两个人都是裹着被子睡一头,不过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灶,完全没有睡到一半因为睡姿不雅滚到另外一人被窝里的忧虑。但是昭娖不知为何,总觉得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大早爬起来,正好望见张良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拿着篦子梳头,他墨发披散,手上拿着篦子正在梳发,手臂抬起来袖子落下露出修长的手指和手背。 一道猩红的伤口从手背裂开几乎要蜿蜒到手腕去。 伤口上已经结了血痂,但是看着还是有些參人。 昭娖立刻把被子踢开抓起衣服往身上胡乱一裹,走到他身边也不顾自己此时模样着实狼狈。 “张子,你手上?”她跪坐下*身问道,眼睛盯着他手上的伤口不放。这样的伤口必定是铁器所成。而秦收天下兵器运到了咸阳,张良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弄得手上这么一大的伤口。 张良将头上发髻盘好,放下手转头看她。 “无事,小事耳。”他看她。 “小事?”昭娖明显不信,“与此人有关?”她瞟了一眼榻上的人。后来看张良一副不怎么想说的样子干脆起身去拢头。 有些人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问恐怕也不会回答。 ** 昭娖这次终于看清楚榻上人的面容。的确是和项梁有几分相似,但是她又不能确定这人和项梁有什么关系。这两人都是楚人眼里的标准美男子形象:高大,长髯。这样的脸一看的多了昭娖也怕自己出现了识脸障碍症。一时间也不敢下断言,一切只等人醒来再说。 张良坐在席上,用干净的布条把手上的伤口给包扎起来。昭娖手里持着一卷竹简,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在那个正在缠绕布条的青年身上。她想问,可又明白就算真的问了他也什么都不肯说。 她略略扯了扯嘴角,把自己原本放在面前那个素衣青年身上的视线给扯回来放到手中的竹简上去。 竹简已经被她读过很多字,上面秦篆的每一笔都被她记在心中。但此时她读起来偏偏有些心不在焉。往往是看着上半句,结果一下子跳过中间的一大段直接瞅到最后一句去。这真的是叫她更加烦躁了。 吴丫和越夫两个忙完后就按照昭成吩咐的,跪坐在塌边照顾张良救来的那人。 两个孩子低着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要吴丫掐着是否要去准备蚤食的时候。榻上的人皱了皱眉头,喉咙里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 吴丫和越夫离他最近,即使那声音很低,两人却是听得分明。立刻就睁大了双眼看着生怕错过这人的动静。 当盯着那人眼皮子颤了下,缓缓的睁开眼时。越夫立刻跳起来就往昭娖那边趋走而去。 “少主,先生。那位瞧着已经睁眼了。”越夫跪下来手指着那边的踏道。 昭娖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而张良也不顾手上的伤口还未包扎好径自就下席穿履朝着矮榻而去。 榻上人已经睁开了双眼,虽然身上的伤口仍在作痛,但是眼角瞟见急急走来的青年挣扎着就要起身。 “莫起来。”张良几步走上来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有伤在身,还是躺着为好。” “壮士。”这人被张良按回塌上,看着面前的青年开口道。“搭救之恩,某无以为报。”言语间竟然夹杂着淡淡的楚音。 昭娖此时也走到了张良的身后,打量着塌上的中年男人。因为张良把人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 见着榻上男子面上浓眉长髯,看上去的确和项梁有些相似。只是望着要比项梁要年轻一些,眼角也不似项梁那般褶皱多。 “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恩。”张良把人按回榻上掩了刚刚因为挣扎起身而弄乱的被角。 “某项氏名缠字伯,不知足下尊姓。” 只消一句话,足够让张良身后的昭娖脚下一滑摔个大马趴。 “项伯杀人,臣活之。”莫名的这句跟刷屏似的在昭娖眼前齐刷刷的跳了出来。即使她并不知道多少历史知识,但是好歹当年魔鬼三年里是被填鸭子一样过来的。纵然平日里记不起来,但是某个情景被触发了,她还是能记起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