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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明月挣脱阴云将光芒洒在静谧湖面,她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应允亮了起来:“那好,我每天一早都会来神社送供奉。如果哪一天太阳升起还没出现,就是主家有事不能来,你就别等了。”她伸出一根小手指在他面前摇摇:“说定了,不能反悔?” 白生生的小手指竖着,手腕细得两根指头用些力气就能折断似的,白到透明的皮肤隐隐透出藏在下面的青色软筋。他踌躇了几秒,假装自己只是反应慢,也慢慢伸出手指勾着轻轻碰了一下就放下来:“我不会反悔,只要你不后悔。” 阿薰转了下眼睛,收起手指背在身后探身靠近“老学究”:“我下午要去河边的纱厂做工,既然你肯教我识字,工资便算作束脩交给你,不叫你吃亏!” 声音清脆铿锵不卑不亢,听在少年耳中又多了抹倔强的脆弱。在她面前耳朵就没有温度正常过,他抿嘴笑得温和:“我要的不是你的束脩。” “欸?那你要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都可以。” 少女大大方方张开手给他看,他转过来只看了一眼忙不迭又转过去:“……” “想要你这个人。” 这种话说出来会被当做登徒子大力捶打的吧! 也就想想而已,他连脖子都一起红了起来。 阿薰从突然出现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大眼一眯侧脸看过去:“你……?胡说什么!” “我还什么也没说……”想要确定一下日后家庭地位的少年被抢了白:“想也不许想!不害臊!” 嗯,只是因为害羞而不能想这件事,没有其他原因,看来她心底不讨厌他。 少年宽厚温和任由她鼓起腮帮子哼了几声,然后陪着她一起去了书店。 时下绝大多数“士大夫”们都认为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低一头,无论智力还是体力,女性是天然的缺陷者。他们蒙起眼睛根本不肯去看女性们取得的任何成就,似乎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这些人勉强保持内心平静。 就算大城市里有了女子学校也有女人自食其力活得挺胸抬头堂堂正正,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中人们仍旧广泛认定女人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必要,也不会有人愿意花费精力替她们安排。 一个女人独自走进书店绝对是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咄咄怪事。不过如果这女子身边有个男士陪同,怪事就又神奇的显得正常起来。 红袖添香的情趣么,男人都懂。 小镇上唯一一家书店开在私塾旁,冷冷清清什么人气也没有,连带着平日都无人从这里行走。私塾也是唯一的私塾,只有几个武家子弟隔三差五就读,稀稀拉拉跟放羊似的。书店老板并不以卖书为生,他甚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人。这位藩士靠着家中田产就能悠闲度日,开家书店只是为了给祖上过多的藏书寻个归处,顺便有点事做不至于太无聊。 这种态度下买书人自然比想象中更少,能读得起私塾的人家里也不缺那几本教材,老板就只能日日趴在柜台上守株待兔。 这一天上午,一个青衫少年领着穿粉色羽织的女孩走进来,他睁了只眼看看又闭上继续养神——福泽家的少爷可不缺书,大概是带那女孩子来看个新奇的。 少年人嘛,四、五分也想在心上人面前显得自己有八、九分。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换了他年轻时候,那肯定也要带了四处去逛的。不为别的,哪怕其他男人艳羡的目光也足够叫人心头舒畅。 福泽谕吉很快就替阿薰挑了本五十音图标注的《竹取物语》作启蒙识字用,他自己当年开蒙用得乃是父亲在世时重金托人从上朝购来的《论语》。书是好书……就是对初学者太不友善,头一年恐怕都弄不懂里面讲了些什么。 没必要如此为难阿薰,万一怎么也学不会打击得她再也不想见他就不好了。 第7章 相比起《论语》这种可怕的初级启蒙教材,《竹取物语》显然更加贴合人性。哪怕只为了阅读故事,至少能在兴趣耗尽前支撑着坚持一段时间,或者还能好运衍生出些可以继续支撑交流的话题——福泽少爷努力得都快要突破自己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人设了。 书架上还有《百人一首》、《古事记》、《万叶集》甚至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白氏长庆集》以及西方舶来之《天演论》,绝大部分他家里都有收藏。福泽夫人日子过得再糊涂也没动过亡夫留下的藏书,她深知这些才是家族借以东山再起的真正支柱,哪怕眼下一时艰难也不能放弃希望。 两个儿子也确实不负她所望,都成为了正直善良的人。 福泽谕吉任由阿薰在书店里随意转,自己则沿着一层又一层架子上下巡睃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买回家充实书房。少女从书架间轻快走过,左看右看似乎很是好奇,有些炸的发尾像是猫咪的尾巴微微摆动,看着这样的她心情也轻飘飘仿佛撑起小伞被微风带着飞舞的蒲公英。 她很乖,只是睁大眼睛看,并不随意上手翻动物品,脚步轻巧一步两步就失去踪影。淡金色阳光穿过窗棂在地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橘红色菱形,光束中氤氲着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小粒子上下浮动,她的发梢扰乱静谧如同顽皮精灵偶尔露出踪迹,很快再次躲进层层书海。 木质书架一直从地板接到天花板,旁边摆着架细长梯子供人用了寻找书籍。书卷没有分类也没什么规律,被店主随意码在架子上,也许游记旁边就是鸟兽戏画,当然更可能是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怪谈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