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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_分节阅读_203

    贺兰砜和巴隆格尔当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三人辗转寻到这家客栈,便住了下来。陆宏不清楚贺兰砜和巴隆格尔到仙门来做什么,只晓得这俩人都是从驰望原来的。巴隆格尔不懂汉文,贺兰砜倒是勉强识得几个大字,偶尔也会拿起陆宏身边的旧书翻动一二。他早出晚归,似是在找寻什么人,曾带回一张写满字的纸,让陆宏帮他辨认纸上的地点。

    “贺兰砜有趣得很。”陆宏把陆文杰抱在怀里,呵呵地笑,“他老问我仙门这儿有没有狮子糖和梨干卖,说要买回去给meimei尝尝。可仙门这是什么地方,即便有,也全都很普通。听闻他们吃过的梨干、乳酪狮子糖都是梁京售卖的货色,有的还是贡品。我不晓得贺兰砜是不是扯谎,总之他买了不少吃的,可没有一样与他印象中的口味相合。”

    靳岄不禁笑了:“当时我带去的是四川的乳酪狮子糖,街市买不到。不过只要是甜的东西,卓卓都喜欢。他兄妹俩以前过得艰苦,连糖都没吃过。”

    陆宏又问靳岄的名字如何写,靳岄一一说了,老人忽然道:“乳酪狮子糖是四川出了名的贡品,寻常人不说捎回家,连看到的机会都没有。你又来自梁京,‘靳’可不是什么大姓。”

    靳岄毫无隐瞒:“我父亲是靳明照。”

    陆宏瞳仁一震,立刻牵着陆文杰起身。“敢问小将军,莽云骑战甲中,云纹刻于何处?”他说。

    靳岄:“双肩,双膝,手背及左胸。”

    “西北军军部位于封狐何处?”

    “封狐城北,军舍大道中段。”

    “靳明照任西北军统领之前,兵役服于何处?”

    “北军,建良英将军麾下。我父亲十五岁拜建良英将军为师,从不敢忘记老将军教诲。在下表字子望,是建良英将军所赐。”

    陆宏连问三个问题,靳岄一一回答后,他二话不说跪拜在地。靳岄吓得不轻,连忙将老头扶起。但陆宏仍旧坚持着,给他磕了个头。

    “希望小将军不要怪我多疑。我曾在北境流传的书里看过忠昭将军与莽云骑事迹,愚昧试探,为求心安。”陆宏喃喃道,“忠昭将军一生磊落,威名赫赫。什么畏战弃城、落荒而逃,都是不可能的!大瑀百姓心里,忠昭将军就是大瑀的良心。老朽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但也跟一些文人志士有交往,提起忠昭将军,无人不赞,无人不叹。小将军昔日北戎为奴,卧薪尝胆般熬着,总算回了大瑀,凡听闻此事,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老朽得见小将军,实在是毕生福气。”

    陆文杰虽然口不能言,但十分聪颖,听陆宏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也跪下给靳岄磕头。

    陈霜知靳岄不喜欢这礼节,连拖带拽,把爷孙俩拉了起来。

    陆宏正襟坐下,欲言又止。

    靳岄见他言谈举止不似村头老农,又想到他售卖旧书为生,年轻时应当也是个文士,便客气询问:“先生有何赐教?”

    “不敢。”陆宏摆手,“陈霜少侠此前已经告诉我,你们是在问天宗修心堂里找到的文杰。小将军可知问天宗底细?”

    “不知。”靳岄道,“先生请说。”

    陆宏沉吟许久才开口。

    他从南境一路往北,途径数座大城,最后才艰难抵达仙门。他一路走走停停,实则是为了寻找被问天宗带走的陆文杰。但他不敢对任何人讲起自己的推测,凡被问起,只说卖书,顺道找找失踪的孙子。

    “大瑀如今边境不安定,百姓日夜受苦,江海横流,恶匪群出,这都是大灾大厄、国运将衰之征兆。如此才有问天宗这样的邪派作祟。”陆宏道。

    问天宗实则起源南境,一开始只是偏僻山川中求雨、求晴的法师们捣鼓出来的小宗派,后来经由几位有识之士增添砖瓦、杜撰传说,渐渐地出了名。它曾是钻研观星勘天之术、推演日月起升之法的宗派,在文人术士中有几分名气,陆宏过去也曾是问天宗的信客。

    最近七八年,问天宗信客忽然暴增,教宗内却无人再研究这类术法,反倒全都沉迷于修炼不老神术,或是宣称可用神奇法力救济苍生。

    “问天宗上任宗主归天后,问天宗就开始变化。”陆宏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套着问天宗的皮子,却把里子全都换了个遍。”

    他年轻时确实是县试秀才,屡考不中,便在乡里教书过日子。陆文杰今年八岁,出生后不久遇上瘟疫,一家人只剩爷孙俩相依为命。瘟疫过后,为求孩子此生安康,陆宏带他去附近的大城找问天宗的司天士勘命。

    “司天士?”靳岄奇道,“这是问天宗里头的什么职务?”

    “问天宗宗主之下有左右护法二人,左右护法之下又有四域天,共东、西、南、北四位司天士。我所去找的,正是南域司天士。”陆宏解释。

    彼时他并不知道问天宗的老宗主已经归天。南域司天士看过陆文杰生辰八字,推演了他的四柱命格,万分激动,声称陆文杰正是老宗主托生转世的玄天之子,想从陆宏手中要走陆文杰。

    陆宏哪里会肯。他不仅拒绝了,还与南域司天士大吵一架。因这场争执,陆宏脱离了问天宗,带着陆文杰回到乡中,不再理会问天宗的事情。

    但南域司天士不肯死心,辗转数年找到陆宏,多次恳求索要不成,在三年前盗走陆文杰。

    “玄天之子……也就是说,问天宗认为你才是宗主转世。”靳岄心中大惑不解,“可救你之人说,你当时是被铁环束缚在修心堂里,他们怎能这样对待宗主?你身后的画像又是怎么回事?”

    陆文杰抓过桌上纸笔,开始比划。他性格沉稳聪颖,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手行书更是流丽洒脱,靳岄不禁暗叹:陆宏把这个孩子教得很好。

    据陆文杰所说,这三年里他一直跟着南域司天士,南域司天士对他毕恭毕敬,照顾得十分妥帖。问天宗四域司天士里,南域、东域两位司天士奉他为宗主;而西域、北域两位司天士则奉画像之人为宗主。

    那张宗主画像上的人,陆文杰从来没有见过。他是抵达仙门城之后才发现,仙门这儿的人居然只相信画像上的宗主,对他这位实际存在的“宗主”不闻不问。南域司天士离开后,问天宗的人不知如何处理陆文杰,只得把他关在修心堂里,又见他写得一手好字,便让他偶尔写一些赐福、庇佑之类的东西,分发或售卖给信客。

    靳岄沉吟片刻,直接问:“你认识夏侯信么?他是问天宗里什么人物?”

    陆文杰先点头,后摇头,写下三个字:他不是。

    靳岄又问:“如今仙门问天宗里,管事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