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她顺着往上看,果不其然,冤家路窄。 昨晚还阴魂不散的男人褪去酒意,又是俊秀无双的模样,脖颈上被她挠开的痕迹还在,黑色衬衣下愈加明显。他也不遮,淡漠瞅她一眼,跟看阿猫阿狗并无不同。 这是终于想明白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荆羡也没深究原因,取回信用卡,扭头就走。 车里耽搁了会儿,她翻开导航地图,研究周边能去的城镇。无奈回国一年不到,基本缩在临城,都没去过其他城市,一时三刻她也不晓得去哪避台风。 荆羡只能凭借方向感往西走,打算先出了襄南再说。 从停车场出来后,一路狂风暴雨,雨刮器开到频率最高档,能见度依旧不高。开出半小时后,雨小了点,但也就那么一点,意义不大。 荆羡打着双跳灯,跟着前边的一辆轿车。 途径桥洞,约莫有三四十公分的积水,前车轮胎碾过,瞧上去挺轻松过了。她迟疑半晌,把油门轰大,依样画葫芦地准备过去。 只是,法拉利关键时刻不给力。 车型区别,底盘有高低差距,人家能过,不带表她能过。 荆羡开到一半,就知道凉了,引擎转速上不去,发出沉闷又机械的古怪声响。她砸了下方向盘,心中默念不要不要,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刚出桥洞,车子眼看着就要熄火。 随后撑了十来秒,勉勉强强靠边停下后,彻底抛锚。 荆羡低咒一声,没贸然重新点火,冷着脸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对方的态度异常直接:“襄南?襄南不行,现在全城都是事故,拖车都派出去了,麻烦您提供所在方位,耐心等待。” 荆羡:“……”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荆羡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自救,看有没有好心人能载她一程。她从后座找了把伞,刚打开车门撑开,伞骨瞬间扭曲,完全失去作用。 什么鬼啊…… 荆羡烦躁地抓了下发尾,丢开伞,硬着头皮跑到桥洞下,这里也避不了雨,两边通透,顷刻她的连衣裙就报废,湿哒哒黏在身上。 幸好是深色的,不至于走光。 荆羡抱着双臂等候,可惜时不我济,一来世态炎凉人人自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来天气恶劣也没几辆车会选择出门,她等了快两个小时,气温骤降,浑身就如泡在水中,唇都冻到发白。 温室里的娇花根本没受过这种罪,眼见着远处也没车辆过来,她牙一咬,又回到车上。 至少里头没雨。 手机电量显示百分之十,保险电话催了七八个之后也没了动静。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荆羡趴在方向盘上,心想,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就呆在z大的招待所里,现在好了,进退两难,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无限绝望之际,车窗响了两声。 她一开始没听清,以为是错觉,后边意识过来,赶忙抬起头。一米开外的地方,能模糊分辨出黑色越野车,双跳灯闪烁,看车型,应该不会和她一般涉水熄火。 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荆羡惊喜交加,顾不得太多,赶紧摇下车窗。 窗外有位黑衣黑裤的青年,身形颀长清瘦,淋成落汤鸡,站姿依旧从容。他没撑伞,慢慢俯身,一手撑着车顶,没有开口的意图,只看着她。 荆羡欲言又止。 漫天大雨里,他倏然笑了。 这姑娘抿着唇,头发乱七八糟贴在颊边,满脸无助,见到他后,原先的惊喜成了惊吓。都这节骨眼上,仍然半分不肯示弱,生怕要被他缠上。 容淮眼里的最后一点热忱散去,慢慢站直身:“随便你。” 荆羡看着他的背影,步履很快,决绝的意味。她反应过来,知道过这村没这店了,怕真被丢下,再没敢矫情,赶紧拿过包追上去,很干脆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坐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低声道:“谢谢。” 他没应,只扫了眼仪表盘,油箱储备不多了,估计就七八十公里能开。 荆羡也注意到,提醒:“油灯亮了。” 临城到z大半箱油都不用,他是来的时候没加满?还是中途又去别的地方绕弯了。 容淮目不斜视地开车,一脸冷漠,像是懒得搭理她,过了很久,才冷嗤:“你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容淮:你说我为什么没油了? 荆羡:??? 这周太忙了,上午又被捉去公司开会了。 这一章补昨晚的。 然后晚上看情况,因为说好日更的,然后这周更了五次,所以最迟就是明天双更。 接下来就是独处啦。 知道你们想看甜。 在剧情合理的情况下~我尽快搞定误会。 谢谢大家的等待~ 谢谢投喂~ 第48章 共处一室 窗外的世界一片凌乱,满地的树叶和断枝。可能是出于漏水断电的问题,路灯大半失效,暗无天日的城郊公路上,暴雨似是连接了天地,道路漫长延伸至无尽的远方。 荆羡翻下挡光板,对着上头自带的镜子,用纸巾擦拭湿发。半晌,随意瞥一眼外头,结果手一顿,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环境像是灾难片,剧情又有几分雷同于过去她看的惊悚片。 深夜雨天,男女主驾车开往某地度假,熟料半路忽而爆胎,车子打滑翻转,双双受伤昏迷。醒来后便在一间林中小屋,以为被好心人所救,谁知道等待他们的是逃亡与虐杀。 结局只有女主半死不残活下来,但眼睛瞎了,声带也被毁掉,下半辈子基本凉了。 越不想回忆,大脑却越不受控制。 细节自发跳出来,潜在的被害妄想一旦被激发,就很难压抑。荆羡吓得够呛,看着仪表盘里不断下降的可续航公里数,忐忑:“那什么,我们不会在荒郊野外过夜吧?” 视线所及之处,灯火全暗,她对比过地图,现在走的这条路也挺偏,和他们要去的云离镇仍有不远距离。 荆羡惴惴不安,没等他回话,又继续道:“附近也没有加油站,赶不到镇上怎么办。” 容淮抬眸,看了下反光镜。 镜里的姑娘小脸煞白,嘴唇无意识咬着,手里的纸巾也被捏成皱巴巴一团,瞧上去相当紧张。 他拧了下眉,口气淡淡:“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荆羡从头到尾都没见他用过导航,闪烁的油灯让她压根放不下心:“可是万一迷路……” 容淮:“不会。” 荆羡不吱声,又去揉那团纸巾。 容淮轻叹口气,将车速慢到起步阶段,渐渐靠边停下,“我在z大念过两年,后来交换去了瑞士,在校七百多天,每周都会往返云离镇。” 感觉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耗在这位娇小姐身上了,他啧了声,似是对自己有些无奈:“这路我走过数百遍。” 言下之意,迷路二字,绝无可能发生。 高中认识到现在,这人基本惜字如金,破天荒听到这么长一段状若安抚的解释,荆羡还挺意外,顿了顿,她小声道:“为什么周末去镇上,你没住校吗?” 容淮沉默,只重新启动车子,调转方向盘,回到主路。 荆羡有些尴尬,可能是他出现在她最无助的那一刻,她有片刻动容过,才想缓和下搭车的气氛。这会儿沉寂下来后,联想先前自己数次拒绝他时的狠劲,又觉得丢脸。 她脸皮薄,几乎是立刻懊恼地别开眼。 过了很久。 “云离,是我爸的故乡,也是我出生的地方。” 荆羡诧异,她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临城人,因为当地方言很难,他却说得相当地道,无任何口音。而云离镇,和z大同属襄南市,尽管和临城只有短短三个多小时车程,但也已经是跨省的距离。 他果然是个谜。 遥想曾经,不只是她,整个三中的学生都很好奇他的来历。 这位阴冷的少年,开家长会时永远无亲属参加,晚自习永远不见踪影,一周五日上课,同班同学见最多的也就是他趴在桌上睡觉的后脑勺。 即便清醒,也总是意兴阑珊的模样,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亦没有人能找到他不学习却又常年占据月考头名的原因。 当初有人在学校论坛扒过他,可惜除了出生年月日之外,就连血型都无从得知。 少年来去如风,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荆羡大概就是被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蛊惑了,后来才忍不住一再接近,然而挖掘越多一些,就越心惊胆颤。 如今听他提及出生地,荆羡有片刻恍惚。 她不动声色侧过头,视线悄悄转向他。 他同她一样,浑身湿透,碎发全朝后捊去,露出光洁前额。眉头紧锁,眼睛半眯着,似是在看前路,又似是想到了些许困扰的过去。 不知怎么,荆羡觉得他并不太情愿带她去云离镇。 她不想强人所难,试探:“如果不去镇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容淮也不说话,凉凉瞥她一眼。 荆羡读懂了,大概是在怪她不分轻重这时候都要任性耍大小姐脾气。她没辙,又翻了下手机地图,发现确实没有更好的地方,z大本来就位置偏僻处于高教园区,从她跟着前车往西边开出时,就没回头路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 车里并未放音乐,惟有雨刮器来回摆动的枯燥声响,这种固定频率带着催眠魔力。荆羡没能抵挡住,眼皮变得沉重,渐渐靠着椅背歪过头。 快撞到车窗玻璃,手臂被人扯了下,重心又勉强回正。 容淮放缓车速,碾过青石板桥,沿着小巷一路朝里,余光分神瞧她。 这姑娘还没回神,眼睛茫然地眨巴了下,又抬手揉了揉,动作带着些许傻气的娇憨,像极了十七八岁那会从他膝盖上醒过来的模样。 他唇角微勾:“先别睡,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