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586节
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角色,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现呢? 第690章 又是情节毫无推进的一章 毋庸置疑的是,从朱仪真实的角度来说,他肯定觉得,太上皇在朝堂上消失的越无影无踪越好,类似春猎这种大型仪典,太上皇能不出现就不要出现。 他相信,这也是天子希望的。 毕竟, 从太上皇归朝之后,天子和南宫之间的关系就十分冷淡,这种让太上皇彰显存在感的事,自然是能避免就避免。 而且,更重要的是,其实在朱仪内心最深处, 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 对于太上皇,他是存着几分怨恨的。 世人皆怨朱勇鹞儿岭一战, 受制于监军宦官,轻敌冒进,以至于大军未能及时后撤,酿成土木大祸。 但是,却没有人从朱仪的角度设身处地的考虑过。 他的父亲,堂堂的成国公,曾跟随太宗北征蒙古,协助先皇平定汉王之乱,从永乐到宣德,他老人家也曾驰骋迤北,常镇边塞。 这样一位曾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勋的国之干城,到了最后,却连自己率领的大军都掌控不了,被一个好大喜功的阉人所挟, 不仅兵败身死, 就连一辈子的声名,都赔了进去。 这让朱仪如何能够不恨? 从此之后,世人再提起成国公朱勇,不会记得他曾打过多少场胜仗,也不会记得他为国立下多少功劳,烙印在他身上的,只会是一个轻敌冒进,令圣主蒙尘的名声。 而这一切,都源于太上皇对宦官的放纵。 若没有太上皇对王振毫无底线的宠信,大军根本不会出征,朱勇更不会被一个区区宦官逼迫至此。 所以,哪怕在消息回京之后,满朝上下,包括天子在内,对于成国公府都态度冷淡,甚至是处处刁难,朱仪都只是默默的四处奔走,没有一丝的怨言。。 为将者,打了败仗,是该挨骂! 这是父亲从小就教他的道理,不论有什么原因,打败了就要受罚,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朱仪心里始终耿耿于怀的一点就是,这场仗,原本可以不败的,他的父亲在沙场多年,岂会连这种基本的警觉性都没有? 无非是因为,自太上皇登基时起,宠信的就是英国公府,成国公府虽同为顶级勋贵,但是,所主持的都不过是经筵,祭天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因此,在太上皇面前,他老人家说话,还顶不上王振的一个亲信宦官有用。 这份怨恨,源于土木之祸,但又不全因土木之祸。 可无论如何,它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近段时间,成国公府复爵在望,朱仪心中的大石渐渐落地之后,之前被他一直压抑着的各种情绪,也就慢慢的涌了上来。 但是,朱仪心里清楚,这份怨恨,永远只能埋在他的心底,死死的压在最深处,对谁都不能透露,即便是同样怨恨太上皇的天子也一样。 不错,朱仪很确定,天子的心中,也藏着一股对太上皇的怨恨! 谷砳 朝野上下,大多数人都隐有所觉,天子和南宫之间只是表面和睦,暗地里其实谁也不愿意见谁,这件事情,在高层当中,甚至是公开的秘密。 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此归结于皇位之争,归结于天子担心太上皇会对皇位有所图谋。 唯独朱仪觉得不是,他跟天子接触的并不算多。 可从第一次见到天子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有所感觉,天子和他一样,对太上皇心中怀着怨恨。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甚至想不明白,天子心中的怨恨从何而来,但是,他就是感觉的到。 这种感觉很奇怪,或许,只有同样对太上皇心怀怨恨的他,才能若有若无的察觉到。 甚至于,朱仪曾一度因此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毕竟,在朝野上下看来,天子之所以能够登基即位,完全是阴差阳错。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其实在众多大臣的心中,实际上就是觉得,天子是应该感恩太上皇的。 若非太上皇深陷迤北,天子断断没有可能有即位的一丝希望,从国家的角度而言,土木之役是一场痛心疾首的大祸,但是,对于天子来说,却着实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虽然说这件事情的结果,并非太上皇的本意,但是,受了恩就是受了恩,这也是朝中众臣,一直觉得天子应该主动迎回太上皇,并且礼遇有加的原因。 所以朱仪时常怀疑自己的感觉,直到太上皇回朝的时候,风雪之中,兄弟相见,朱仪因为负责当时的护卫,站在天子的侧面,当时他清晰的看到了天子眼中的冷漠,才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感觉。 因此,只有朱仪自己知道,他之所以愿意抛下勋贵的骄傲,去做这种两面三刀之人,并不单单是为了爵位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够看到太上皇,因为自己的错误,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希望能够看到太上皇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悔恨终生。 但是,即便如此,朱仪心里也更清楚的是,这個秘密,他永远只能深藏心底。 因为,他的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带着大逆的嫌疑的。 太上皇是君,君对于臣,雷霆雨露俱是恩泽,所以,错的只能是朱勇,只能是他自己轻敌冒进。 甚至于,在天子面前,他的这种情绪,也不能流露。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是以下犯上,而如今的上是天子,今日他对太上皇有这样的想法,难保明日他不会因天子对他有所处置而怨恨天子。 尽管朱仪觉得自己不会,但是,将自己暴露于这种危险的境地,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极为不成熟的做法,所以,朱小公爷自然是不会做的。 所以,他真实的想法和态度,肯定在胡濙面前,是不能暴露出来的。 那么,如果从一个太上皇党羽的角度出发,他的态度自然理应是。 “春猎乃是国之大典,太上皇既然归京,自然应该同样在春猎上露面,何况,岳丈方才也说了,此次春猎演武,乃是为了向瓦剌使团展示我大明实力。” “既然如此,便当让他们知晓,我大明除了武勇过人,兵强马壮,朝廷上下也是团结一心,天家和睦,四海归心,一片文盛武勇,欣欣向荣之象!” 第691章 小公爷想不通 事实上,这番话说完之后,朱仪已经做好了准备,会迎来老岳父疾言厉色的训斥。 要知道,虽然在英国公府,朱仪把张輗那帮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说的好像胡濙对他鼎力支持, 只要他肯开口,什么忙都肯帮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自从他和英国公府的亲事达成之后,朱仪就甚少到胡府来了,有躲不过去的时候,见了老岳父, 也是寒暄一番便落荒而逃。 没办法,胡濙很早的时候, 就告诉过他,不要着急,要耐心等待,更不要试图和天子作对。 然而,他跟英国公府结亲,而且还是接受的孙太后的赐婚,这种行为,几乎已经宣布了成国公府的立场,这让朱仪每次见到胡濙都感到一阵心虚。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不知为何,自从赐婚之后,他每次见到胡濙,都隐隐感觉这位老岳父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感觉。 但是,朱仪又无比的确定, 自己真正的立场, 并没有丝毫的途径会暴露出去。 要知道, 成国公府纵然没落,可到底也是立府数十年的世家,若是府中连这种机密之事都能泄露出去,那还是趁早回安徽老家种地吧。 所以,理论上来说,朱仪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但是,还是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所以尽量都躲着胡濙。 即便是这一次,若非实在绕不过礼部,朱仪也不愿意跟胡濙直接这样面对面的对话。 果不其然,听了朱仪的这番话,胡濙的脸色略沉,道。 “小公爷,你果真是这么想的?” 朱仪不敢抬头,虽然心虚,但还是应了声是。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预想当中的疾言厉色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只停了半刻,他便听到胡濙平淡的声音再起,道。 “如此甚好,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这下,朱仪总算是没绷住,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老岳父正饶有意味的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朱仪差点把头别过去,但是如此一来,心虚的就太明显了,所以朱小公爷只得强迫自己抬头,佯装镇定问道。 “哦?小婿本以为,岳丈不会做这个出头鸟,毕竟,太上皇这段时日,和天子那边,似乎隐隐有些不愉……” “不过小小的摩擦而已,天子圣明英断,一切自有分寸,这些事情,如今不都圆满解决了吗?” 胡濙倒是神色如常,甚至把手一摆,随意道。 “何况你说的有道理,在部里的时候,底下的郎官来问老夫该如何办,当时,老夫还有些犹豫不决。” “但是,今日见了你以后,老夫才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明日老夫回了部里,就命人修改仪注,加上太上皇的位次。” 这下,朱仪是真的惊了。 这番话老岳丈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暗暗透出了一个意思。 那就是,原本他是不打算安排太上皇在三月春猎上出面的,这其实很正常,就凭胡濙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的性格,他是断断不肯在这种小事上触动天子敏感的神经的。 但是现在,就因为朱仪刚刚的两句话,胡濙竟然改主意了? 朱小公爷不由对自己感到一阵怀疑,他什么时候,在老岳父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不过,胡濙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还没等朱仪反应过来,他便不紧不慢的继续开口道。 “话说回来,三月春猎是大事,这次陛下又要演武,事情更加繁琐,不过这都是小节,礼部能安排的好。” “最紧要的,是演武场上不能丢人,跟礼部的旨意一起下的,是陛下让昌平侯会同靖安伯去京营挑选将官的诏旨。” “到时候,各家勋贵子弟只怕也得上场,到时候的场子里,文武朝臣,各处使节皆在,是个露脸好机会。” “老夫记得,你骑射不错,到时候带着你那几家子弟,上去露一手,免得让那帮虏贼,觉得我大明勋贵,尽是些酒囊饭袋。” 朱仪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打发了出来,一直到上了马车,回到府里,在书房中坐下,他的思绪才勉强清晰了一点。 事情不对! 打从他今天见到老岳父开始,整个见面的过程,就处处透着古怪。 首先是他以为要大费唇舌才能说服的东宫出阁一事,胡濙想都没想,就直接当场联了名。 随后,谈起关于春猎的事,朱仪本以为胡濙是想试探他,但是,却也没有,甚至于,他不过劝了一句,胡濙竟然就顺水推舟的答应,要以礼部的名义上奏,让太上皇出席春猎。 临到末了,还莫名其妙的唠叨了一同,说什么好好演武。 这都啥跟啥啊! 要不是手里拿着盖上了老岳父钤记的奏疏,朱仪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没去胡府,而是在书房里睡着了做的一场梦。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再不可思议,它也发生了。 既然如此,那么背后必然是有原因的。 朱仪绝不相信,自己的这位岳父是老糊涂了,如果说答应在奏疏上署名,还算是念着旧情,对成国公府的帮忙的话,那么春猎一事,就无论如何让他想不通了。 还是那句话,朱仪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老岳父心里的分量,别说他只是一个女婿,就算是亲儿子,也不可能让老岳父在这种涉及到政务层面的事情上改弦更张。 至于说什么他的两句话说服了对方,那更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