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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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窦月娥到底有几分母女情暂且不论,至少那是生下她并亲手将她奉于高门内的恩人!她因楚堇而死,楚堇自然是不可饶恕的。 而此时的楚堇,已将整个桃园逛完了一圈儿,碟子里的蜜饯也悉数吃完,怏怏的端着个空盘回来,正巧看到姚嘉玥跪在地上受贤妃诘责,便驻步看热闹。 太子虽未明言,但贤妃明白此事的敏感,若就这样含混着过去,只怕太子会因此不满闹到圣上跟前。而圣上若知晓今日发生,且不说那枚玉佩,就说嘉玥刻意跌倒在太子身边这事,圣上必会多想,而圣上最烦的便是嫔妃搅弄后宫,培植势力。那样非但嘉玥入宫再无可能,就连她也会令得圣上失望。 故此,贤妃狠下心来当着众人面斥责嘉玥,以平太子怒气。而李玄枡则在一旁边不以为意的听着,边逗弄他的“宠”。 他的“宠”是一只外族进贡的栗额金刚鹦鹉,养在玳瑁镶螺钿的六方鸟笼里,每每离开东宫时便由近身太监提着,以便随时供太子逗玩取乐。 这厢贤妃刚好斥道:“你这孩子如此冒失蠢笨,jiejie知道了也会觉得丢脸。” 原本贤妃的斥责只是随便说说,嘉玥也只是随便听听,可这时那只金刚鹦鹉却突然开了口:“丢脸!丢脸!笨呀~笨呀~” 经畜牲这一圈点重复,在旁的人便有憋不住笑的,此时嘉玥方觉丢人,抬眼气乎乎的看着那只畜牲。 贤妃生怕嘉玥一个拎不清又冲撞了太子,忙转身朝着李玄枡将话题叉开:“太子,我已命人备了炒制好的边果,这便叫人取来。”说罢,给身边宫娥使了个眼色,宫娥便退下,没多会儿取回了一碟边果来,送到小来子手里。 小来子端着干果碟请示殿下,见殿下并没心思喂,便将东西端走,打算先去司珍局修复玉佩。玉虽无损,系绳刚刚却被姚嘉玥扯断。 然而就在小来子绕过众人,也绕过楚堇身边时,楚娆却突然趁楚堇不备用力推了她一把,将楚堇推向小来子方向! 楚堇完全未料到楚娆敢使这招,甚至刚刚都未留意楚娆近了自己的身,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如今她身子不受控的朝小来子跌去,眼看就要撞上,甩在身后的一只手虚空乱抓,然只是徒劳。就在绝望之际,蓦然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她! 就在楚堇只差一丝丝就要碰到小来子的时候,她斜栽的身子嘎然停住。小来子手里的玉佩无碍,可那碟子边果却被楚堇的手打翻了。 众人惊呼间,那只大手再次发力,楚堇顺着那力道被扯正了身子,稳稳直立在原地。只她心神仍是懵的,这一切发生太快,她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定了定神儿,楚堇方才怔怔的扭头去看,竟见扯着自己手的人是太子殿下…… 空气凝滞,所有人圆瞪着双眼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这一幕,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儿声响。倒是还跪在地上的嘉玥,目露惊愕的提着裙子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楚堇和太子握在一起的手,眼珠子快要瞪凸出来! 为什么刚刚她摔那一跤时殿下没出手?她还以为殿下真如传言中的不愿碰触女人,可眼下又是什么西洋景儿? 楚堇懵怔着,根本想不起来将手抽出,最终还是李玄枡松了手,将手背过去。而后看着被扬了满地的边果,啧啧摇头:“你还真是会给自己和别人找麻烦。” 听闻这话,楚堇才彻底醒神,立马双膝跪地:“臣女莽撞,可刚刚明明是……” “哎呀jiejie,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不待楚堇的话说完,楚娆以远高于她的声量压覆过来将其打断。接着也脱出人群来到楚堇身边,跪在地上求饶:“求殿下宥恕臣女的jiejie,她不久前才自民间来,闺礼淑仪尚未学会,故而才会多次无状。” 楚堇侧目看着楚娆,气的双眼泛红,“殿下别听她胡说八道,刚刚就是她……” “住口!” 一声喝厉,楚堇吓的禁声,不敢再争辩,只委屈巴巴的仰头望着太子。指望他有一双明辨是非的慧眼,能自行看透其中阴谋。 然而她想多了,李玄枡淡噙着笑意,语带轻蔑:“看来,你还真是半点儿礼仪都不懂。” 楚堇心下憋屈,她也曾出身将门,怎会不懂宫中礼仪?的确不论是非,都不可于贵人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激烈争论,想要陈情也需先请示能否开口。可这种哑巴亏她凭生头一次吃,委实不甘! 难掩消沉,楚堇丧气又无奈的垂下头去。这时听到头顶那个高高在上的声音说道:“看来桃园这块地界不够太平,短短两刻便连跌了二人。罢了,既然只是打翻一碟干果,你便一颗一颗的将之捡起,送来东宫算做赔罪吧。” 说罢,太子艴然不悦的率先离开,走时只给贤妃微微颔了颔首作辞。 离开桃园后,小来子见殿下面色恢复,便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奴才见那楚家丫头似是有委屈。” 李玄枡冷眼斜觑:“小丫头间的争斗伎俩与孤何干?又与你何干?” 小来子立马低下头去,“奴才该死,是奴才多嘴了。”只是心里却道,看来殿下早将事态看清,只是有心修理那楚家丫头。也是,谁让那丫头千不该万不该丑画了殿下。 殿下这等超群拔俗的主儿,不在意名,不在意利,这辈子独独在意自己那张俊脸!楚家丫头这系的可是一辈子的结,且是死结。 太子走后,所有人都怏怏不乐的。毕竟此次桃花宴是因着太子办的,大家也是为了入太子眼才来的,如今主角走了,她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楚堇自然不敢违命,蹲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捡拾着边果,若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委屈的简直想哭出声来。 贵女们起先看楚堇拾果子也是一乐,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于是纷纷向贤妃告辞,早早出了宫。楚娆怕楚堇再找自己讨公道,于是也随着人流早早离开了。至于姚嘉玥,这会儿也顾不得看楚堇的笑话了,毕竟今日她也是出丑的一方。只贴着贤妃哭了几声,便被贤妃娘娘带回玉鸢宫去了。 诺大的桃园,簇粉堆云,转眼间便只余楚堇一人。如今人都走光了,她还是强忍着眼底酸涩不肯哭,硬憋着反复于眼眶打转的泪,生生将委屈咽了回去。 楚娆那种小人不值得她哭,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斗下去!而太子那种高座庙堂的人更是不值得她哭,那种人哪里懂是非论断,根本就只会欺负人取乐,可她偏不让他得逞,就不服!就不哭!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楚堇俨然忘了前阵子被罚三百幅画时,夜夜以泪洗面的场景…… 日头西移时,楚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碟,觉得与起初差不多满了。再扫一眼周身地面,应是没有遗漏。如此她便起身,找了个小宫女引她去东宫。 东宫的门卫早已得了示下,见玉鸢宫的宫娥引着楚堇来,痛快放行,并通报给来喜公公,来喜又立马去请示太子。 这会儿李玄枡正在西边跨院的廊檐下逗着幺幺,也就是那只金刚鹦鹉。他捏了碟子里的边果亲口嗑开,将一粒饱满的果仁喂给幺幺,幺幺衔了果仁高兴的扑棱翅膀谢恩。 “把她带过来。”李玄枡的视线从幺幺身上移到小来子身上。 “是。”小来子退下。 很快,便将楚堇带了过来。楚堇在廊外隔着一排红木雕栏向太子行礼,而后将那碟边果双手呈上:“殿下,臣女将先前打翻的一粒不差都捡回来了。” 李玄枡不甚上心的瞥了一眼碟子,又看向眼前的小丫头:“将它们全都嗑开。” “啊?”楚堇微张着嘴巴,一脸怔然的望着李玄枡。 自然,李玄枡这话只是玩笑,他喜欢给面前这小丫头出难题,然后欣赏她战战兢兢气乎乎的小模样。也不知这恶趣味是怎么形成的? 只是楚堇并不知这是玩笑,只当天家人处事言必信,行必果。于是当真犯难的低头看着碟子里脏兮兮的边果,迟疑良久后,蓦地跪地:“殿下,臣女做错了事甘愿领罚,可这嗟来之食不是罚而是羞辱,臣女便是死也不能吃!”若吃了,丢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人的脸。 小丫头认真,李玄枡觉得更加有趣,本想开口再刁难一下,可话到嘴边儿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变成一句极温和甚至带着些许商量语气的:“那用手剥可行?” “哦,那行的。”认真的应着,楚堇便将银碟放到栏凳上,低头开始一粒粒的剥壳。 看着她乖巧做事的样子,李玄枡沉眉肃目,问自己刚刚到底是什么令他瞬间心软了?是这丫头蹙起的眉心,还是眼眶里蕴起的两汪晶莹。 原来,他竟有副为人着想的善心肠? 思及此,李玄枡不由得发出一声喂叹,可见他是个好人!那些背地儿里骂他遥荡恣睢咄咄逼人的,都是些不识货的蠢东西! 可也就是这声重重的叹息,却令得楚堇打了个寒颤!她惶恐的抬头看向李玄枡,心想是她哪里又做错了吗? 李玄枡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示意她继续。楚堇便暂时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忙自己的事。又剥了一会儿,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自头顶飘下:“你畏惧孤?” 闻声楚堇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犹犹豫豫的拖了个含糊长音,发出一声类似认同的“啊”声。 接着李玄枡便好似不高兴了,声调瞬时低沉了许多:“为何,是孤长相骇人?” “不是不是!”楚堇吓的丢了手里边果,两只手都举在身前用力的摆了摆,顾不得女子羞耻的恭维起来:“殿下风光霁月,俊极无俦,放眼整个大周也无人能出其右!臣女有些畏惧殿下,仅仅是因着头回得见尊颜,自惭形秽罢了……” 说到最后,楚堇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想想自己情急之下做出的拍马屁之举,像极了那些谄谀媚上的小人,委实羞窘。不待李玄枡有何反应,她自己脸颊先飞上了两坨赧色,咬唇垂下头去,只觉汗颜无地。 李玄枡略感意外的看着她,良久没说出话来。这丫头初次见面便偷偷画他,第二次见面又百般奉承。虽然谄媚之词差不多也是实情,可这么懂事乖巧,他有些不忍再欺负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重生之不想做皇后》求个关注噢~ 据说人死后,能看到自己的《功过簿》,上载生平善恶,轮回迁转。咸庆帝自认在位期间用人唯贤,爱民如子,算得上位明君,该当位列仙班。 然而……他还是入了轮回。 因为《功过簿》记载,他即位次年便叛了桩冤案!令贤良苏赫凭白受屈吃了二十载牢饭,至死未能平反。 咸庆帝懊悔不已,决心此生好好弥补。加官进爵犹嫌不够,他想到上辈子苏赫之女苏锦墨曾入宫为才人,尚未得宠幸便逢家中蒙难,打入冷宫,于是决心这辈子要立苏锦墨为后,一生善待。 只是万万没想到,皇后凤座捧至眼前,世上竟有人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初时震惊,之后愤怒,最后恍悟到心中那团火不是怒火而是爱火,且正熊熊燃烧,无休无止,大有不达目的至死不休之态! 原来他想立苏锦墨为后,不是弥补苏家的,而是想弥补他一己私心的。 咸庆帝:皇后看看朕,朕可以不要后宫三千…… 苏锦墨:嫁昏君?呵,谁要陪他遗臭万年。 第24章 幕色渐起, 东宫正是华灯初上,宫女们轻手轻脚的踩着木梯将一盏盏宫灯燃明。 这时楚堇才意识到并非她剥太久了以至视线模糊,而是天色果真暗下来了。她捏了捏右手食指尖儿, 剥果壳剥的总是这处使力,早已弄出了一道深深的压痕。 “罢了, 你走吧。”盯着楚堇看了好一会儿的李玄枡, 边轻声道着边缓缓转过身去, 背对着楚堇又逗弄起鹦鹉来。 楚堇停了手里的动作,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的背身, 一时竟不知是该直接谢恩,还是该问上一句为何。毕竟不多时前李玄枡还要她将碟子里的边果全部剥完才能走。 “怎么,你还想留在东宫用晚膳不成?”李玄枡身子未动只微微侧过脑袋,睨着身后的楚堇,语气显得有些轻佻。 先前还有些发懵的楚堇听了这话顿时打了个激灵,又后退小半步躬身谢恩:“谢太子殿下。” 李玄枡未再理会,不动声色的将头转回, 继续逗弄着六方鸟笼里的鹦鹉, 清冷疏离的仿佛这院子里除他外并无旁人在场。 楚堇有些胆怯的瞟向来时的那道月拱门,见来喜公公站在门外朝她做“请”的动作,于是轻咽了下口水后自行退下。 待送楚堇出了东宫大门, 来喜公公便回院内复命, “殿下,楚家那姑娘离开了。”话音儿落,来喜谨慎的抬头察言观色, 却不见殿下脸上有什么反应。于是又看一眼那栏凳上的碟子,没话找话的询问:“那这些边果……” “既然剥好了就喂了它吧,没剥的丢了。”撂完这话, 李玄枡便将手中鸟笼交给来喜,提步回了书房。 这厢楚堇正一人走在出东宫向北的一条甬道上,原本来喜公公吩咐了个小宫女送她,可刚走没多远那小宫女突然想起煨在小灶上的汤药到了时辰忘记交待给别人,于是请楚堇等她回去交待一声,楚堇却是不想再劳烦她,便说出宫的路自己认得,自行离宫即可。 出宫的路她的确认得,只是走了没多会儿她便听到隔墙有窸窣的声音传来,脚步很轻,不似大的仪仗经过。越临近前面两条甬道相通的那道门,隔壁的声音也传来的越清晰,好似只有两人,一尊一卑的两女子谈话: “楚家那丫头出宫了吗?” “回主子,那丫头不过是开罪太子殿下受了点儿罚,约莫这会儿早已出宫了。” “嗯,那就好,毕竟是本宫请来的人,真若出了什么纰漏总是麻烦的。” “主子宽心,奴婢过会儿就去找东宫的小太监打听打听。” …… 就在楚堇听出那位主子正是贤妃娘娘,打算过去请安时,却又听到隔墙传一声叹息和意有所指的话:“哎,幸好那丫头入不了太子的眼,否则还真是嘉玥的一个麻烦……” 闻听此言,楚堇不由得顿住脚步,两眼圆瞪着,甚至连呼吸也瞬间一滞! 不过是今日才见了一面的贤妃,竟已将她视作嘉玥的假想敌?且偏偏这话还让她本人给偷听到了!若是贤妃得知这种背后说人嘴丑事被人知晓,日后岂不是要彻底将她视为眼中钉rou中刺了? 正思至此处,楚堇又听到隔墙传来那下人为贤妃引路的提醒:“主子,这门前石坎不知被哪个笨手笨脚的奴才洒了水,您小心脚下滑。” 所以贤妃是要过来这边?意识到这点的楚堇慌忙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宫门,虽不知这是哪座宫,至少那两根粗柱子很是夸张,完全可以挡她一挡!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贤妃的脚跨过石坎进入这边甬道时,楚堇已然快步轻移到一根粗柱后,屏气凝神,静静观察着贤妃的提步走向。 原本贤妃是向北而行,楚堇便以为来到这边依旧向北,那样她便可等贤妃走远后悄悄出来。可另她绝望的是贤妃竟不知何故调转向南,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慌乱下,楚堇扭头看身后的朱红门扇,抱着九死一生的取巧心理轻推一下,却不料想那门竟真的并未上锁!又惊又喜,她连忙将门开启一条缝后挤了进去。 眼前的情景却是再一次把楚堇震撼!这座宫殿的前院竟是野草疯长。 正诧异于眼前景色之际,前面屋内传出一声略显紧张的询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