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难得平静

    吴天成消失在房间中，很快这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半个多月来，苏尽就是待在这里，看着纸质书或者电子书，悠然自得，聊以度日。

    苏家一脉患有罕见的超忆症，不管传了多少代，即使苏尽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依旧没法改变这种传承。全球不超过十个人患有这种病症，但不同的是，苏尽和苏不尽，以及他们的祖先，能控制这种超忆症。

    换句话说，他们想记什么，就记什么。

    对于东国来说，他们就是东国的眼睛。在百慕大三角下，苏尽曾作为代表之一出席会议，当时孙无情还不明白这个少年起的作用，但现在看来，和联邦利用他的理由差不多。

    在完全信息封锁的地方，书人的大脑，就是最好用的储存器。

    “我记得，在木伊那克的时候，你能仅仅靠观察破解卡塔尔布下的机关。但你在行动时，有一种被指引的感觉，似乎是提前知道答案，然后才往那个方向看。”苏尽低头翻了一页书，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猜到，你的脑子里有东西，但我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一台电脑。”

    “我也没想到。”孙无情依旧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腹部，鼻子间是檀香的味道，但并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一闭眼，脑海里全是“朋友”留下的声音。

    他没有忘记，现在，此时此刻，隔着欧洲大陆和大西洋，幅员辽阔的北美大陆，已经将他视为敌人。那台他曾经称之为“朋友”的计算机，正在到处搜寻他的下落，然后，杀死他。

    它终究只是“联邦”的朋友，更准确一点，是提乌斯学院的“朋友”。即使被它服务的数亿联邦公民，也不过是它手中的小白鼠。联邦在做的基因选择项目他并不陌生，这也是为什么联邦拥有最多的执法者，最多的恩赐，因为执行这一切的“朋友”，认为这才是联邦真正需要的进化道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作为冷冰冰的机器，当然是冷冰冰的思考，而遗憾的是，就连生命的进化道路，也是一地寒霜。

    除了联邦之外，真的有人有实力到达未来的那个终点吗？孙无情慢慢对几十年后的局势有了一些结论，但在他看来，这依旧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他还没有资格成为解题人。钟离望，林卫，还有他失踪的父母，一定在某个地方证明自己的理念和答案，而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我一直有个疑问。”孙无情缓缓说道：“吴天成掌管那么重要的数据和权限，那他和失落绿洲……”

    “这件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了。”苏尽甚至裂开嘴笑了起来，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句疑问，但也知道，孙无情现在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管是我为什么来，天成哥为什么出现在阿什隆市，万里叔到底算不算叛逃书院，其实都是一个问题，也只有一个很朴素的答案。”他用指尖翻着书，翻到一半时却停住，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们分属不同的阵营，只是因为有不同的理念，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仅此而已。万里叔要是还在书院，不会像现在那么自由。”

    沉默了一会，孙无情慢慢站起身，掀起门帘，走向门外。

    就在这时，云芊流正好敲开了大门，站进玄关，见到孙无情，愣了一下，点头示意，然后对着门帘喊道：“少爷，出来吃饭了。”

    “哎~”苏尽恋恋不舍的放下书。

    “孙先生也请一起。”云芊流扭头出了门。

    楼下大厅，破壁者和林琼露端着做好的菜上了桌，承万里和卡塔尔都从房间里出来，老老实实循着饭菜香味来到了大厅。

    这一下，所有人又都围在桌子前了。

    苏伊士运河的任务开始之前，房间里的人总是不齐的。破壁者和承万里各有各的忙，苏尽则每天待在房间，云芊流就在旁边候着，孙无情伤好以后就在训练自己的恩赐，林琼露则每天负责做饭，乐此不疲。

    而今天，餐桌前的气氛，多了一丝尴尬。

    失落绿洲，书院以及提乌斯学院的两名s级学员，真是个奇妙的组合。

    “晚餐……有东国菜……和……墨西哥卷饼哦……”林琼露慢慢放下盘子，露出一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承万里没说什么，率先坐下来，接过了林琼露递过去的筷子，苏尽也赶忙拉着云芊流坐下。卡塔尔打了一个响指，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勺子，开始对面前的东国菜下手。破壁者和孙无情都是联邦人，默默地拿起墨西哥卷饼，沾着甜辣酱，动作整齐划一。

    “呃……呃……”看着有些尴尬的饭局，苏尽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这个任务那么成功……咱们不庆祝一下？”

    他的年纪比孙无情要小，和林琼露同岁，在书院的时候，有父亲在的饭局，总是需要调侃他来活跃气氛。

    东国人嘛，吃饭不习惯不热闹。

    苏尽看向了坐在主位的承万里，以及坐在他旁边的卡塔尔。两个四十岁的大叔，才是这栋小楼的话事人。

    “我房间有些东国酒。”承万里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没有动盘子里的卷饼。

    “东国酒？”刚才承万里说的是东国语，但卡塔尔似乎知道酒这个字。

    “spirits.”承万里又夹了一口菜。

    苏尽按住云芊流的肩膀，腾的一下跑上了二楼，不一会儿，就抱着两瓶饮料一样的容器下来。白色的瓶身，红色的瓶口，打开的瞬间，酒香四溢。

    孙无情没有喝过东国的白酒，学院里到是把昂贵的葡萄酒当水喝，俄罗斯的伏特加也见过，但看着面前这白色澄清的液体，感觉辛辣刺鼻。

    苏尽倒是很熟练地给承万里和卡塔尔倒上，然后举起小酒杯：“来，庆祝我们的任务圆满成功！”

    这得意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扶贫有了成果。这次任务背后的武器调配和作战方案，都出自这看似普通的少年之手，在他面前，孙无情觉得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于是他也笨拙地举起了杯子，随即被承万里轻轻一碰，对方看了孙无情一样，一抬眉毛，昂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烈酒入喉，孙无情深深皱起了眉头，那火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身旁的林琼露也呛了一口。

    “来来来，多喝就没事了。”苏尽热情地揽过孙无情的肩膀。云芊流则悄悄拉住林琼露，让她放下了酒杯。卡塔尔明显对这酒爱不释手，很快和承万里一道围着一壶酒喝得干净。破壁者显得有些腼腆，按住杯子不想被苏尽劝酒。

    一时间，整个餐桌都热闹起来。

    一种不同于联邦宴会的热闹，独属于东国的风格，就出现在这中亚地区，清真式的白色小楼中。夜色慢慢笼罩这片土地，外面是疯狂寻找他们的联邦和欧盟军队。因为失落绿洲的这次袭击，整个国际上都掀起了一场风暴。他们大胆的炸毁欧盟的战略储备物资，已经是蹬鼻子上脸。这件事已经捅到了国际法庭，影子联合国可能都压不住这次的火焰，甚至俄罗斯也参与了这次的辩论，势要把这个恐怖组织捉拿归案。

    但这群人却躲在这喝酒！还喝得东倒西歪，不亦乐乎。

    孙无情第一次感受到了头疼欲裂却飘然欲仙的滋味，餐桌上的气氛被苏尽的这个举动彻底活跃起来，即使他们联邦人并不习惯这种场合，但看到承万里的万年冷漠冰霜脸都露出了八颗白牙，他们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此时此刻，只有酒，没有其它。

    “都他妈给老子喝！”承万里啪地一声放下酒杯，粗暴地拉起破壁者的手，恩赐一出，一阵风过，酒自动的就落到了杯中：“你小子一口不喝？敢？老子打断你的腿！”

    “哎哎哎，万里叔万里叔，不要冲动。”苏尽满面通红的站起来，作势要拦，结果手一挡，顺势就把破壁者杯里的酒倒进他嘴里。

    “还有你！”承万里站在椅子上，指着孙无情的鼻子吼道：“知道那天谁救的你吗？啊？小屁孩。我就佩服你身边这个女孩，要不是她，我告诉你你他妈早死了！给我喝！”

    孙无情先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林琼露，但很快被承万里和他的恩赐逼迫着往嗓子里灌酒，一时间，天旋地转，神志不清。

    云芊流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夹菜，还不忘了把自己的卷饼留一半给苏尽。

    “你吃点饭。”她抬头轻声说。但苏尽只顾着站起生劝酒，喝的面色潮红，屋子里满是吵闹，没有人听见她说的话。

    但云芊流知道，书人不应该喝酒，他们大脑里的记忆千金难换，要是喝断片了，忘了一串密码，谁来负责。承万里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一手压着苏尽的酒，一边心甘情愿的把这餐桌变成酒桌。

    这里的所有人，都算得上一场过命的交情。打过，杀过，但既然聚在了这里，按东国的话来说，叫缘分。

    酒过三巡，房间里逐渐安静了下来。承万里卷起一阵酒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余人各自散去，孙无情看着云芊流和林琼露站起来收拾碗筷，厨房有洗碗机，不会太麻烦她们。

    而林琼露看着承万里面前空空的餐盘，显得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