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一去无回

    白大褂的脚步声逐渐在门口消失，他的跟随者也鱼贯而出，重新戴上了夜视仪，绕过孙无情，整齐划一的离开了这间实验室，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

    孙无情终于一窥“无名”的秘密，他在联邦和他们争斗，在一区的海岸线杀了他们太多同僚。但如今知道当时从联邦离开的东国移民，回到东国后，都遭到了不约而同的排外对待。

    这份排外，不是东国居民给的，据白大褂说，是颜旖下了命令，给这些人安排了新的住址，偏远且荒凉。

    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在这样看似和平的时代，是不会有这样一支仇恨的军队的。

    “他们是谁？”林琼露看着逐渐变得空寂的实验室，有人向她投来好奇且恐惧的目光，刚才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的恩赐，那是传说中联邦老虎才有的恩赐。如果不是她留手，在她的恩赐下，本不会有任何人存活。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生死时刻，她也只选择了制服，而不是直接杀死。相比于孙无情习以为常的杀人手段，这个少女可以算是天使下凡。再加上长相干净喜人，不似孙无情这般凶神恶煞。

    毕竟，孙无情杀了他们很多人。

    他们只是听说过，但没有亲眼见过。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只能永远留在东国大陆，无法再次出山。他们脸上的面具就像刺青一样，是身上无法磨灭的烙印。这些人已经把人生奉献在了联邦的地底，一旦背井离乡，东国就没有他们的位置。

    而这些新来的人，也是从联邦到东国的普通民众，白大褂重新带领他们，继续钟离望未完成的任务。

    他们还需要几代人，才能慢慢融入东国的生活。但在此之前，他们只有对联邦的仇恨。

    沉默片刻，孙无情带着林琼露，跟了上去。

    “孙先生。”一道生硬的男声从耳边传来，一直跟着白大褂的一名男子出现在孙无情身边，看起来十分客气，但语气却并不坦诚：“在到达阿什隆市之前，我会给你提供你可以了解的情报。”

    “那这和我在联邦有什么区别？”孙无情不客气的回了一句。面前的走廊狭小而又深长，似乎是临时建起来的地下室。

    在联邦的时候，“朋友”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他能看的，只有联邦希望他看的。

    他正是因为这，才多出了一丝离开联邦的念头。其他人在这个信息闭环的社会成长起来，早就适应了“朋友”把信息双手递到他面前。在他们眼里，他们得到的，就是整个世界。

    但孙无情却开始怀疑，却开始不喜，因为他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父母的教导，当然就没有这个社会烙在他心底的桎梏。

    而现在，依然有人要封锁他们的秘密。

    人类守护自己的秘密，就像窃取别人的秘密一般贪婪。

    这份贪婪，有时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们的秘密，我们有权利保守。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们不阻拦。”白大褂身边的秘书说道：“我们给你足够的自由，比联邦还要自由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他微鞠一躬，站在孙无情身后，看着他的同伴整装待发，重新拿起装备，各个房间杀气弥漫，而白大褂站在这个地下室的中央，十指交叉，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在准备，有命令一条条的传递到剩下的人身上。刚才他们前往贫民窟去执行抓捕孙无情的任务，却在之后才知道原来保护他才是真正的使命。他是钟离望带来的人，白大褂说他能毁灭联邦，那他们就认同。即使，他们还没有习惯这种身份的转变。除了白大褂安排来的秘书，没有人打算接近孙无情和林琼露。

    “我们要离开，现在。”见孙无情没有说话，白大褂沉默良久，看着手环上的时间，一只脚按秒打着节拍，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到紧张不安的神情：“所有人都在往我们这里来。没有人知道我来了这里，但你们两个，或许泄露了一点消息。”

    “已经用常规手段检查过了。”秘书在旁边说道：“要不要扫描脑电波？”

    孙无情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扫描过他身上的电子设备，但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他的大脑可以无限制连接联邦的超级计算机，如果“朋友”还在他脑内，孙无情会在一秒内被联邦定位到位置。

    但他在摩纳哥公国里逛了几个小时，联邦还是来得比黑塔要晚。

    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身上的那一小盒药剂，能最大限度的抑制他的恩赐。

    “不用了，我们没有时间。”白大褂确认了一遍时间，站起身，所有人按时聚在他的身旁，他们的脸上有着常年不洗的油脂和汗水，但看着白大褂的表情，和看见基督一样虔诚：“三十分钟内，我们要抵达阿什隆市。”

    话音刚落，所有人把白大褂围在中间，打开地下室的大门，门后的走廊，孙无情有些熟悉。

    走廊的尽头是上去的电梯，走廊两侧，寥寥几扇铁门中，有一扇孤零零的被打开。

    里面，放着一台能瞬间移动的机器。

    孙无情看到他们往地下室的角落按上了炸弹，有人为他们断后，所有人都开始撤离这个基地，在白大褂的带领下，电梯分批挤进这些部队。他与林琼露和白大褂站在一起，看着电梯的玻璃外壳映出赌场贪婪和疯狂。

    “这些人都是世界各地的富豪，如果他们有危险，会有带来严重的外交影响，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道屏障。”白大褂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叹了一口气：“希望有点用。”

    “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孙无情问道。

    “不，我们并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就连这个时间线上的钟离先生，也是在按照未来的他给的规划办事。”

    “如果是这样，他按照自己的过去而回溯过去。”孙无情低头思考：“这本就是一个无法开始的悖论。”

    “时间这种事，怎么能轮到我们凡人议论。”白大褂说道：“我们现在，连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电梯直接上了最高的一层，赌场上方是酒店，但顶层整个被挖空，黑色的幕布遮住了所有的光线，包括外界探查此处的电磁波。

    蓝色的屏幕在人们四周浮现，白大褂和他的秘书开始处理这里剩下的数据和信息。孙无情看到披着黑袍的人开始一点点的破开这赌场之外的非法监视器，这是他第一次见识过黑塔的人。摩纳哥的警察系统没有阻拦，只是防空警报还在不断的呜呜作响。很多人都被强制地关在虚拟世界中，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队沉默的黑袍人再往赌场聚集。

    更远的地方，法国边境线内，已经有命令传来，所有的通道门打开，有士兵在期间穿梭，甚至还有机甲的身影。圣乔治大教堂肯定派了人来，从英国到法国，不过咫尺之间。

    但是在那高空之上，几架标着联邦标志的飞行器已经提前离开了几架，往阿什隆市的方向飞去。

    “看到了，这就是世俗之上的力量。”白大褂正在删除所有的数据，在蓝色的灯光下，孙无情看到顶层漆黑之处，挺着四台大型商务用飞行器：“来抓我们不靠警察，而是正式的军人和各国的执法者。我们现在是大海中的一片孤舟，每一朵浪花都有可能使我们葬身海底。现在你还有机会，我们可以送你往联邦的方向去，然后我们自己离开。”

    白大褂转身看着孙无情，所有窗口的黑幕拉开，星光闪耀在光滑的地板上，照亮了他们的脸，每一位“无名”，都屏息凝神盯着场间几人。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引而不发的冲锋号角，一道道不信任的目光，仿佛要把孙无情吃掉。

    如果他走了，那这次复仇会又告一段落。尽管他们厌恶孙无情这个人，但如果他能把联邦搅得天翻地覆，再有意见，也要忍。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仇恨。

    但对孙无情来说，这是莫须有的责任。

    他可以不恨联邦，没有过去的回忆，仅凭一些人脆弱的证据，便要把他推向和整个联邦作对的深渊。

    没有必要，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悔过，就算走到了这一步，站到了赌场顶层之间，他还是能选择自己的去留。

    只可惜，他还太过年轻。

    余念有着三千年的阅历，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是无所谓的灰尘，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疯狂和骄傲。

    如果孙无情再老一点，和联邦的羁绊再深刻一点，对父母归来的期许再弱一点，他不会答应钟离望的请求。

    “我想……过去看看。”孙无情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开始。”白大褂仿佛害怕他返回一样，转身走上了一架飞行器。

    所有人四散而下，孙无情跟着白大褂登上一架飞行器。里面每一个位置间，都放着全套作战装备和枪械。但还没等孙无情帮林琼露配好装备，飞行器就动了。

    时间不等人，强大的过载把他们压回椅子上，外面的景色投影在舱内，孙无情看到飞行器在瞬间达到了最快的速度，冲破了特质的脆弱玻璃，他们置身于夜空中，不顾摩纳哥公国的警报声，不顾还在楼下周旋的黑塔成员，无视所有的阻拦，径直冲向了地中海。

    从今往后，就再没可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