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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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帮忙,她竟是连解个头发都做不好。 季听先是气恼烦躁,接着便坐在镜子前发呆,直到身后响起婴孩的哭声,她才赶紧起身去哄。 小孩子夜里醒得快睡得也快,季听不多会儿便将他哄睡了,看着他恬静可爱的小模样,她的唇角便忍不住上扬。 “这是娘给你的,”季听从床头拿出红包,放了一个在阿简的摇篮里,静了静之后,又将另一个放进去,“这是娘替爹爹给你的,待爹爹以后可以和咱们阿简相认了,咱们再让他补。” 睡梦中的阿简像听懂了一般,一点点的小嘴唇吧唧两下,接着才沉沉睡去,季听浅笑一声,帮他将薄被仔细盖好。 城里还在燃放烟花,除夕之夜没有宵禁,忙碌了一年的百姓便在这时尽情狂欢,又平安度过一年的喜悦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但总有笑声去不了的地方,此刻孤寂一片。 申屠川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跪在新府邸的院子里,为去了远方的父母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火焰每吞噬一张纸钱,便窜起一股火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以自己的方式陪在他身边。 火光照得他的脸颊明灭不定,原本就深邃的轮廓更加分明,只是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除夕过去,便是一年之春,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时间总是薄情,不等人反应过来,便从每个不经意的时候偷偷溜走,一眨眼阿简还有半个月便一岁了。 快一岁的阿简康健、聪明、漂亮,像个小神仙一般,长公主府所有人都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爱,以至于季听每次想管他时,都被扶云等人给拦下。 “……你们若继续纵着他,他日后必然会成为一个纨绔!”季听看着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吃饭的阿简,再看看护在他身前的扶云和褚宴,顿时一阵头疼。 扶云闻言不服气:“阿简就是想再玩一会儿,怎么就成纨绔了?再、再说,他若真想当纨绔,那就当呗,咱们长公主府还护不住他?” “扶云说得是。”褚宴立刻附和。他和扶云虽然合不来,可在管教阿简的事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季听:“……” 她算是看出来了,指望他们多管管是不行了,凡事还得她自己来。季听深吸一口气,板起脸看向赖皮的熊孩子,正要开口训斥,阿简便察觉到不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娘娘乖,饭、饭饭。”他睁大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奶呼呼的朝季听伸手。 季听:“……”看在他知错就改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第136章 好不容易哄阿简吃了饭,季听又陪着玩了片刻,这才往宫里去。算起来她已经有小半月没进宫了,这次若不是季闻病了,她估计也不会去。 马车很快到了皇宫门口,扶云为她披上斗篷,扶着她送到了宫门口:“等殿下出来了,我带您去街上买糖炒栗子。” “嗯。”季听应了一声便进宫了,扶云则站在宫门处和相熟的禁卫军一边闲聊,一边打发时间。 正是初冬时节,早上又下了一场小雪,天气实在是冷得慌,季听自打生了阿简之后,便落下了怕冷的毛病,这会儿即便是裹着斗篷,手脚也是凉的。 她跟在引路的宫人后头,想尽快进殿内暖和一下,所以步伐显得急匆匆的。 “殿下慢点,仔细摔了。”宫人好心提醒。 季听微微颔首:“知道了。”虽然这么答应了,步子却没有慢下来。 又走了一段,在经过御花园时,眼帘中突然闯入一个身着绛紫官服的高大身影,她顿了一下,立刻放缓了步伐,端着长公主的姿态缓慢的向前走,直到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走到了她面前时,她才勉强停了下来。 虽然同是在朝为官,可两人却鲜少见面,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小半年未见了。而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她还是老样子,他却已经成了从一品大员,升官的速度比前世更甚。 季听和他对视半晌,见他没有让路的意思,不由得似笑非笑的询问:“申屠大人是打算等本宫让路?” “臣不敢。”申屠川淡漠垂眸,往旁边挪动一步。 季听扫了他一眼,抬脚便往寝宫去了。 寝宫里烧着地龙,她一走近便感到一阵温暖,只是这股温暖伴随着浓郁的药味,倒叫她情愿冻着了。 她适应了一下药的味道,含笑走了进去:“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咳……”季闻用手帕捂着嘴,皱着眉头咳嗽几声。 季听急忙端了杯热茶过去:“皇上今年是怎么了,入冬之后接连两场风寒了。” “许是太过cao劳,今年一整年其实都不大好,只不过在入冬之后爆发了而已。”季闻病了好几日,此刻脸颊消瘦眼底黑青,显得憔悴不堪。 季听轻叹一声:“太医院是做什么吃的,怎么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跟他们无关,是朕太过cao劳,不爱惜身子了。”季闻随口道。 季听配合的皱起眉头,顺便吹捧两句:“皇上即便是忧心国事,也不该过度cao劳才对,要知道凛朝的黎民百姓,可还都指望皇上呢。” 季闻又咳了几声:“朕心里有数。” 季听扬了扬眉,下面倒不知道该接什么了,正当她思考要不要再开个话题时,季闻主动开口了:“方才申屠爱卿刚出去,你可有遇到他?” “回皇上的话,在御花园遇到了,还堵了臣的道儿不肯让,若非臣说了他两句,恐怕他还堵着呢。”季听随意的回答。 季闻笑了起来,结果一笑又引起了咳嗽,赶紧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咳了好半晌才缓过劲:“……他素来谦逊有礼,皇姐若非将人得罪的狠了,他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哦?臣怎么得罪他了?”季听反问。 季闻好笑的看向她:“明知故问,就不说你将人打个半死扔出府的事了,单说去年冬天,他在定远的事结束后向你辞行,你非但不见他,还将他晾在外头大半日,这种羞辱放在谁身上,谁恐怕都要是记一辈子的。” “那就记着吧,臣还能怕他不成?”季听不怎么服气。 季闻乐得他们两个不合,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寝宫里再次静了下来,季听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得头疼,刚来没多久便思考该怎么找借口离开了,然而不等她想好,季闻又突然开口:“朕打算重审申屠山谋逆一案,你觉得如何?” 季听顿了一下,半晌心突然狂跳起来。她静了半晌,才轻嗤一声:“皇上重审此案,是不想您的爱卿背负反贼之子的名声吧?” “倒也不是,只是朕近日翻看卷宗,觉得此事多有蹊跷,所以想重审而已。”季闻缓缓回答。 季听隐隐有些不耐:“您是皇上,您想重审什么案子,那就重审什么案子,不必问臣的意见。” “你这是什么态度?!”季闻蹙眉。 季听抿了抿唇:“微臣知罪。” “罢了,朕知道你心情不好,重审的事朕会亲自去办,你若是不想看,这几日便回去歇着,待重审之后再来上朝,就当是休息了。”季闻不紧不慢道。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懂了,合着是怕她打扰重审。她掩下眼底的嘲讽,款款起身一拜:“是,多谢皇上。” 说罢又假模假样的关心几句,看到季闻露出疲意后便告辞了。 她出了宫门,一直等候的扶云赶紧扶她上了马车:“皇上怎么样了?” “还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季听回答。 扶云啧了一声:“那可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这俩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赶路的车夫手都没抖一下,显然已经习惯了。 “对了,皇上给了我几日的假,我可以多睡几日懒觉了。”季听又补了一句。 扶云愣了愣:“怎么好端端的又给假?” “那谁知道,他既然乐意让我歇着,那我还能拒绝?”季听舒心的倚在软榻上。 扶云嘴角抽了抽,没有再说话了。 马车飞快的往长公主府赶,在快到家时,扶云突然开口:“殿下这一年多不上朝的时候比上朝的时候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闲散在家了。” 季听怡然自得的吃着糕点:“清闲了还不好?” “自然是好的,阿简最喜欢殿下陪了,”扶云说完顿了顿,嘴里又忍不住嘀咕一句,“只是一想到皇上故意冷落殿下,我心里便不舒服。” 季听轻笑一声:“他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是知道!可我也知道,原先他只能依仗殿下,即便是看殿下不顺眼,也不敢慢待殿下,可如今有了新的依仗,觉得不需要殿下了,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疏远殿下,如今没事还找借口不让殿下上朝,不就是变相架空殿下吗?”扶云越说心情越不好。 季听顿了顿,好笑的看向他:“合着你说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最后要怨的还是申屠川啊?” “难道不是吗?皇上……”扶云声音下意识的低了些,“皇上就是个庸才,若非有人帮他,他肯定坐不稳皇位,若是没有申屠川,殿下如今依然是朝廷重臣。” “即便有了申屠川,我也是朝廷重臣啊。”季听一脸莫名。 扶云叹了声气:“那怎么一样,管事的朝廷重臣,和不管事的朝廷重臣,那能一样吗?” 季听闻言一脸欣慰:“你还懂这些呢?” “我当然懂了,”扶云不服气,“殿下您就不慌不忙吧,等到哪日被人踩到脚下了,就有你后悔的。” 季听无语:“申屠川?他有那个能耐吗?” “他怎么没有?!他上次查的舞弊案,牵扯十余个朝廷命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被查的都是其他阵营的,他这摆明了就是排除异己,”扶云哼哼两声,“他可比殿下想得有能耐多了!” 季听被他叨叨了一路,说得脑子都疼了,只好假装困了,趴在软榻上不肯睁眼,扶云这才为她盖个毯子,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等回到府里,季听猛地坐起来,在扶云惊愕的目光下跑下马车,去找她的阿简玩去了,扶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跑进屋时,阿简正在地上爬来爬去,看到她后兴奋的叫了一声,地老鼠一般朝着她爬来。 季听好笑的将爬到脚边的小东西抱起来:“笨蛋,都一岁了还不会走。” “娘、娘娘!”阿简兴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咧着只有四颗牙的嘴对着季听傻笑。 季听亲了亲他嫩豆腐一般的小脸,把他抱到床上后,便丢了个苹果给他,他便立刻抱着啃来啃去,虽然没啃下什么,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季听一脸神奇的打量他,半晌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句:“你这张脸到底随了谁啊?” 丝毫不夸张的说,阿简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奶娃娃,可神奇的是既不像她,也不像申屠川,仿佛是自己本身就该长这么漂亮一般,若不是她亲自把孩子拉扯大,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成现在的模样,她真怀疑自己抱错了。 “娘娘!”阿简的苹果掉在了地上,撇着嘴跟季听撒娇。 季听戳了戳他的脸,把苹果捡起来洗干净了,又重新还给他。 她和阿简在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宫里颁布一条圣旨,要重审当年申屠山谋逆一案,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时,连最看不惯申屠川的扶云都没说什么,只是沉默许久后叹了声气:“希望申屠老先生能早日沉冤昭雪。” 季听听说时正教阿简说话,听完丫鬟的话后许久没有回神。 “爷爷……” 季听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阿简:“你说什么?” 阿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看向她,半晌傻傻的笑了一声。 季听轻笑:“就你鬼机灵,等你再长大些,我带你去成玉关祭拜爷爷奶奶。” “爷……”阿简又含糊一句。 因为部分物证还留着,加上季闻刻意为申屠川抬轿,重审一事比想象中要容易,只用了小十日不到,便将昔年的冤案大白于天下了。 季闻宣旨那日,季听特意去上了朝,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宣读重审的结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情不自禁的看向申屠川,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一个微笑,然而申屠川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别开了脸。 季听脸上的笑僵住了,半晌才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