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又见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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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烟绯红了脸,道:“姊姊说的是什么话?” 梦锦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留在公馆里一辈子不成?像meimei这样正值芳华的女孩子,竟然还没有男朋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要说以前在学堂里专心读书,没有时间谈情说爱,这倒也罢了。可眼瞅着马上大学毕业了,要是还不尽快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岂不是显得有些古怪了?” 细烟的心像浸在了酸梅汁里,那一咕咕浓烈的酸涩在血里撕咬啃噬着。细烟挣扎道:“婚姻之事要看缘分!岂能强求?” 梦锦笑道:“但也不能太被动了。姊姊不妨为你介绍一个男孩子吧?保证门当户对,并且和你般配的!” 细烟颤声道:“姊姊要是有这样的心思,meimei实在感激!但这毕竟是meimei的私人事情。即便姊姊看中了某个出色的男孩子,meimei还不一定觉得合适呢!所以,姊姊还是不要为meimeicao劳了。” 梦锦捂嘴笑了半天,幽幽的道:“眼瞅着meimei是害臊了!meimei自小就生的腼腆。但愿meimei能尽快的找到婆家吧。” 兰眉齐眼瞅着俩人的交谈,觉得梦锦的话实在恶心。梦锦岂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细烟的婚事?她催着细烟尽快嫁人,远离苏家,岂不是除掉了一个心头之患?到那时候,细烟身为别人家的媳妇,岂能继承苏家的部分产业? 兰眉齐心里想着,可却始终不动声色。她冷眼瞅着苏太太母女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焕铭坐在单独的沙发上,把两条腿都翘到了面前的小圆茶几上,露出了他的花格袜子和老人头皮鞋。他故意显出这幅懒散的姿态,因为他在学堂里实在散漫惯了。 梦锦看了焕铭一眼,道:“弟弟呢?有什么打算呢?” 焕铭道:“有什么打算?我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了。” 梦锦见焕铭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她暗自想着,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在苏家搅和了这些年,装什么少爷派头!等把你的身世查的水落石出,到时候再给你颜色看。 梦锦故意笑道:“都怎么了?眼瞅着都要从大学学堂里毕业了,竟然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将来?这是不是有些对各自的前途不负责任了?” 焕铭双手抱头,道:“姊姊怎么变得婆婆mama的呢?看来,结过婚的女人变化都很大!将来要再生了孩子,肯定还会变得更婆烦的!姊姊cao心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cao心和姐夫要孩子的事情?眼瞅着都结婚快一年了,肚子里竟然还没有动静。我还盼着能当小舅舅呢!姊姊可要尽快成全我的心意。” 梦锦的心里一个劲儿的抽着,她蓦然想起了她在英国流产过的那个男孩子。 兰眉齐、焕铭、细烟压根就不知道梦锦当年流产的事情。 此时,梦锦咬牙切齿的压下了心里火气,却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盈盈的笑道:“弟弟说的很是!我倒是能盼着早日怀上孩子呢。你姊夫整日家cao劳苏家的生意,苦心孤诣的!我真真的盼着他能功成名就。到那时,我和他可以舒舒服服的要孩子。” 焕铭道:“姊夫整日里打理我们苏家的生意,肯定cao劳过度。我倒是盼着,能尽快帮着姊夫打理一部分事情呢!” 梦锦早都料到焕铭会这么说。她岂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正巴心巴肝的惦记着接手苏家的生意呢!方才,她试探着提起让焕铭兄妹出洋留学,可焕铭兄妹分明显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焕铭明摆着惦念苏家的生意,所以不愿出洋留学。这会儿,他简直直截了当的说出口了! 梦锦笑道:“他作为大房的半子,当然要为苏家的生意殚精竭虑了!过完年,我也会再次帮衬着他的!上次,姨娘也提起,要焕铭弟弟帮衬着文泉照料生意?太太和我都想着,焕铭弟弟毕竟年轻,况且尚未从学堂里毕业。所以,焕铭弟弟还是暂时不要帮忙了。等到我们需要你搭把手的时候,我们肯定不会让弟弟闲着的!这会儿,实在还太早了!” 焕铭顿时觉得沮丧,可又不甘心的道:“我既然当初学了商科专业,肯定是为协理家里的生意做准备的。我现在也有二十二岁了。眼瞅着马上就从学堂里毕业了,正应该学着照看生意才对。姊姊定是害怕让我cao劳了?姊姊放心,我是一个吃得起苦的人。” 苏太太正捧着一只紫金盘龙吐珠手炉,笑道:“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志气。你这份为苏家生意敬忠效力的心意实在难得!可事情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苏家生意上的事情,都靠你爸爸当年好友们的悉心照应。那些人都已经认可了梦锦和文泉。你要是冷不丁的插手,老生意伙伴们肯定会生出想法的。” 焕铭不服气,鼻子里喷出一股子冷气,忿忿的道:“我毕竟是苏家唯一的男孩子,姐夫毕竟是外人。生意人不认可我这个名正言顺的苏家后人?姊姊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梦锦看了母亲一眼,俩人都心照不宣。梦锦笑道:“这只是弟弟个别的想法而已。那些生意人还是和我们夫妻熟悉。下次要是有机会,不妨带弟弟去和那些人应酬一番。弟弟要是凭白的去讨了臊,别怪姊姊没有事先跟你讲大道理、苦口婆心的提醒过你!” 焕铭冷笑道:“我倒真不信这个邪。等姊夫回来,我倒要问一问他,看他哪天出门应酬生意,不妨把我也带上。我倒也想着出去见识见识。既然是爸爸当年结交下的老伙伴们,岂能平白无故的让我下不来台?何况,我又没招惹他们?” 兰眉齐此时立即插嘴道:“大小姐说的实在有些吓人。哪有那么严重呢?不妨就让焕铭跟着去见识一番吧。焕铭可是个机灵的人。我看,他要比文泉机灵许多。苏家结交的那些生意伙伴们肯定会喜欢焕铭的!” 苏太太拨拉着手炉里的炭火,见燃着的点点火星压了下去,笑道:“既然姨太太求着让焕铭去生意场上见识一番,不妨就带着他去吧。算是成全姨太太的恳求!可焕铭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些场合!文泉虽然不如焕铭机灵,可毕竟和那些人都熟了。焕铭要是不懂事,弄出了差错,可得请姑爷在一边指点伺候着。” 梦锦笑道:“妈说的很是!我会让文泉加倍留心焕铭的一举一动的。焕铭弟弟可千万别多心!我毕竟是为了我们苏家的生意着想。你初出茅庐,要是无意中得罪了哪位老朋友,可真真的要让人家看我们苏家的笑话了。好像,我们苏家的男孩子不懂得规矩,没人教导似的!” 焕铭抬高声音嚷道:“我毕竟是从大学学堂里出来的人,岂能不懂规矩呢?大太太和姊姊的话虽然有道理,可用在我身上实在是多此一举了。我岂能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大太太和姊姊趁早不要瞎担心了。你们倒是让文泉哥变得机灵些吧!” 苏太太恨不得能捏碎手炉,脸上却盈盈的笑着,道:“那就好。少爷既然胸有成竹,我们就拭目以待少爷的精彩表现吧。” 梦锦故意凑到母亲的身旁,低声道:“我会叮咛文泉的!哪能由着小孩子胡闹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故意压低声音,可还是故意让焕铭听见了。 焕铭对兰眉齐冷笑道:“姊姊真擅长管男人。可惜,我不是姊姊的男人,否则真要被她的细心唠叨死。” 兰眉齐故意掩嘴笑了起来。细烟也跟着笑了起来。 兰眉齐止住笑,道:“肯定是继承了大太太的脾气秉性。有其母就有其女!当初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可没少被大太太唠叨。老爷子时常跟我说,他很讨厌大太太在他的耳朵跟前念经。” 苏太太接口道:“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可是对你宠爱万分。任凭你做了多少荒唐无理的事情,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现在的这幅姨太太的脾气完全都是被老爷惯出来的!真拿你没办法。” 梦锦跟着道:“谁说不是呢?兰姨娘毕竟年岁也不小了,岂能轻易改的了身上的坏毛病?就这么将就着过吧,反正关起门都是一家人!哪有外人笑话我们呢?” 兰眉齐笑道:“哪有外人笑话我们?我们不自己窝里斗就没得人笑话。” 苏太太冷笑道:“meimei真是小鸡肚肠。竟然把姊妹之间的玩笑话当真了,岂不是心胸狭窄了?” 兰眉齐故意翘起兰花指对苏太太一点,笑道:“都是多年的老姊妹了,哪有那么多无聊的笑话讲?难道都成了老妖精?” 苏太太道:“meimei的话实在言重了。哪家子的太太们不都整日家讲笑话?难道要死气沉沉的等死不成?” 兰眉齐笑声短促凄厉,幽幽的道:“老爷子已经过世了,我们做太太的岂能不存个忌讳?由着自己的性子大笑大闹的?老爷子要是地下有知,心里岂能不生气?” 苏太太的心里暗自咒骂着。苏老爷子要是地下有知,知道苏焕铭不是亲生的骨血,岂能过的安生? 可苏太太毕竟是个识大体的人,强压住火气,笑道:“meimei既然记挂着老爷子,不妨去祠堂里给老爷子上一炷香吧。顺便跪在老爷子的相片前念叨念叨,超度老爷子早日超生。岂不是你兰眉齐对老爷子的孝敬?” 焕铭接口道:“妈的心里一直记挂着爸爸。爸爸在天之灵岂能看不明白?大太太倒也不必多事了。” 梦锦的心里早已把焕铭骂了千万句“杂种”,却不露声色的道:“姨娘说了这半天话,嗓子眼里难道不拧巴着?要不要喝杯茶顺一顺嗓子!” 偏偏倪月过来了,当即问道:“二太太,现在把药给您煎上?大夫说了,那副中药必须服够六个疗程。您可千万别嫌苦!良药苦口!” 兰眉齐立即收敛满脸假惺惺的笑容,厌恶的瞅着倪月,喝道:“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像白日里的鬼一样!那药不吃了!送给你吧。” 苏太太摩挲着手炉壁上的细丝纹路,接口道:“姨太太,倪月这丫头也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能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那药岂能是随便送人的?我倒是劝meimei还是坚持服完那几幅药吧。千万不要弄小性子。焕铭,细烟,都劝一劝你妈!那么大岁数了,竟然还弄小孩子的脾气。哎,真是让你们兄妹俩人看笑话了。” 焕铭道:“大太太倒不必cao心了。药还是让倪月这丫头留着吧,万一您或者姊姊着凉了,正好能用的上现成的药,省得再跑出去买,折腾着倪月这丫头跑出去老远。另外,还得赔上不必要的闲钱!” 兰眉齐听闻此言,又捂嘴笑着,对倪月摆了摆手。 苏太太道:“少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把剩下的药送到祠堂里吧。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镇着!” 兰眉齐气的“哼”了一声,刚要再反唇相讥,却见梦锦拉着苏太太起身了。俩人故意不再搭理兰姨娘,挽着胳膊上楼了,有说有笑的。 兰眉齐干瞪着眼,眼瞅着倪月也满面不屑的转身走了。 此时,焕铭却实在气不过,对倪月喊道:“倪月,我还有事情吩咐你!回来!” 倪月只好转身回来,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焕铭故意用双手抱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眯缝着眼,道:“你记得晚上给我做一碗火腿虾皮紫菜汤。” 倪月的心里一阵厌烦,道:“我跟顾妈说一声吧。” 焕铭喊道:“我让你做!你拉扯上顾妈干什么?” 倪月见焕铭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住委屈,一声不吭。 兰眉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呀!丢了魂似的。我真讨厌倪月这蹄子不死不活的样子。” 倪月乖巧的退下了。此时,苏太太和梦锦正停在楼梯的半腰,眼瞅着楼下客厅里的情境。 倪月刚好走到楼梯半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苏太太,满眼睛里都是不屑。苏太太对她使了个眼色。倪月会意,故意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我送大太太和大小姐回房吧。” 苏太太故意笑道:“难得你一年到头的伺候着公馆里的老小!我正准备赏你呢!随我来吧。” 梦锦早已扭头上去了,压根就不搭理倪月。她在心里暗自骂着倪月“犯贱”。 倪月听闻,眼瞅着苏太太的神色,盈盈的笑道:“多谢大太太赏脸!公馆里的婆子连带着小厮们都替你念佛呢!大太太是一副慈悲心肠,见不得下人们受半点儿委屈,怜贫惜老的!能伺候大太太,真的是我们的福分呢!” 苏太太心满意足的笑着。 兰眉齐道:“姊姊讲的那些笑话实在是笑话。我当meimei的没有雅兴陪着了!明儿一早,我还要带着少爷去百货大楼呢。我们先上楼歇着了。”说着,便款款的起身,对焕铭兄妹一招手,点了点头。 焕铭站起身,道:“明儿大年初一,儿子陪着妈去逛百货大楼。meimei也跟着一同去。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真热闹!”说完,便上前搀扶着兰眉齐的胳膊,得意洋洋的上楼了。 细烟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向苏太太拜过年,随即便小鹿似的跑到了楼上。 苏太太冷笑声短的刺耳,像玻璃刀割着空气。 倪月道:“大太太,祠堂里已经把贡品摆上了。请大太太去上香吧。” 大太太点了点头,随着倪月走进会客室旁的小型祠堂。她打发走了倪月,想要独自静一静。 她手里擒着香,在苏老爷子的相片前絮叨了许久,泪眼婆娑的。 自然而然,她絮叨起了苏焕铭不是苏家骨血的事情。 那只棕漆回文相框被烟火遮掩。苏老爷子的照片大睁着眼,看得清楚,却说不出了。 带着满身的疲倦和心里的惨淡,苏太太默默的回到房里。 梦锦正抱着胳膊立在门口。苏太太让着梦锦进了屋,深掩屋门。 在套间的里屋里,苏太太把一翡翠荷叶盘的金桔送到梦锦手里。 梦锦道:“真不要脸!分明是野种,还真把自己当成苏家的少爷!哼!” 苏太太冷笑道:“先让那个野种得意几天!等我查清楚了兰眉齐以前的破烂事儿,再和三个祸害算总账!哼!兰眉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梦锦端着荷叶翡翠盘来至窗前,捏起一只金桔,狠命的丢了出去。 黑漆漆的夜色里,金桔偏偏砸中桂花树桠里歇着的一只红头绿嘴鸟。那只鸟惊飞了,从此以后,也许会流浪天涯。 苏太太一阵冷笑。 隔壁公馆里飘来了麻将声和男女老少的笑声。不过便是很平常的除夕团聚而已,却令苏太太倍觉艳羡。她倍觉艳羡却只能艳羡。 兰眉齐自然也听到了那欢喜着的声音。 自从苏老爷子过世后,每年的除夕这夜,苏公馆里压根就没有吃年夜饭这一情境,更别提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守岁了。 老妈子和小厮们也习惯了苏家的死气沉沉。只要赏钱能领到手,不愁买不来欢喜。 在响彻云霄的爆竹声里,苏家的黑漆雕花大铁门内外各悬一对红灯。 远远的望过去,那对红灯像是委屈人哭红的眼。 兰眉齐望着门里的那对红灯,愈发的触景生情。她打电话叫来了焕铭和细烟兄妹,要兄妹俩人说着学堂里的故事。 她需要立即制造欢喜,然后带着焕铭兄妹沉浸在欢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