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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看了,还是止不住听的欲望。那也没办法,声音四处传播,总也要到他耳朵里面来。 成榴很聪明地扭转了局面,一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外露,立刻找了别的话题。旧友重逢,无非是聊过去和聊现在。后者总把谈话变得新奇有趣,但又有着对方无法理解和产生冲突的危险。前者自然是稳妥的做法。 他们聊起初中的班主任,聊起课上的趣事,聊起同桌时期那些默契的瞬间,温度一点点就升起来了,他们聊得越发热烈。 方寻嘴边的细微弧度也一点点消失。他完全不想听这些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屏蔽起旁边的声音,但他脑子里又无法控制地闪现出刚上车时的情景。林瓒见到她,就笑了,那种自然流露的神态无法伪装,并非礼节性的,而是真的带着见到老朋友的欣喜。 他当时对方寻说:“那我……” 方寻突然懊恼起来,当时为什么不听他说完?他要说的是什么?之前一直以为是“那我跟她一起坐了?”,现在却有点怀疑是“那我跟她一起坐吧。” 两者简直天差地别。 方寻转过了头,拿下帽子,看向了窗外。可恶的是,这时车子驶入一片密林,两边都是绿树,光线一暗下去,车窗映出对面两个人的影子。 烦。 方寻由着心底古里古怪的不满情绪发展,一直到车子驶出这地方才又平复过来。 他嘲讽自己:有病。 这时也没有再听的心思,耳机盒被打开,他从里头拿出耳机戴上,准备听音乐。 林瓒注意到他的动静,扭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没机会跟方寻搭句话,现在迫不及待想跟他说点什么了,什么都好! 可是他的视线刚跟方寻接上,对方的目光却擦了过去,冷淡地移回了他的正前方。那一眼没有任何默契可言,没有情感的交流,只是彼此掠过。仿佛在人群里,跟一个陌生人对视了,立刻就毫无留恋地转过去,眨眼便忘了对方的长相。 林瓒的心沉了下去。他再看了一眼方寻的侧脸,不争气地生出一种挫败的情绪。 成榴笑着对他说:“你记得万玲玲吧?她有天午睡错过了下午第一节 课,我们还以为她生病了,一起……” 那些有趣的事情现在怎么也激不起他的热烈反应了。方才还是鲜活的、色彩缤纷,现在听到耳朵里却无法再联想到画面,只剩灰蒙蒙的一个影子在眼前。 他笑得有点僵,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林瓒感到不理解的是,他明明不算特别感性的人,为什么因为另外一个人的一个眼神就能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变化呢? 他的心变得脆弱,被那个冷淡的、无视他的眼神给剐开了一个大口,从口子里灌进了无穷无尽的凉风。 心里受冻,身上好像也开始泛起凉意,他觉得有些头痛,脑袋又疼又沉,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毕竟昨晚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他的话越来越少,成榴也自觉不再继续喋喋不休,两个人逐渐安静下来,各自休息。 林瓒无法控制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播那个眼神。轻轻瞥了他一眼,而后轻轻地撤走,中途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自然地撤了过去。 他想,他当时看方寻的那个眼神里,明明是包含着信息的,为什么方寻忽视了? 他的心发涩,有些失望地猜测着,或许方寻并没有接收到他眼里的信息。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信誓旦旦说着的话,竟然可以这么快就被推翻。 昨晚他还说,要彼此理解。可是十几个小时过去,连眼神交流都已如此困难。 林瓒倒没有一下子失去信心,他从来算不上是悲观的人,只是他猛然发觉,人心是如此的细腻,要揣摩另外一个人的心思,理解他的想法,的确是艰难无比。 眼皮又酸又痛,车子里空气不流通,他还觉得有些呼吸不顺畅。睡一觉起来也就好了吧。他闭上眼睛靠在靠枕上,还是难受地皱了下眉。 他的意识渐渐远去,就快要陷入睡眠了。 陡然间,一点光亮又闯进他的世界,他动了动眼皮,微微睁开一点。但一个人朝着他俯下身来,影子都覆到他身上,随着干净的皂香味儿压下来,来人的手指挨到了他的皮肤。 那味道十分令人安心,他半睁的眼睛又闭上了,听见方寻低声问他:“不舒服怎么不说?” 他困得不行了,没有说话,只动了动手指,在方寻的袖口蹭了下。 “靠窗睡吧,舒服一点。”方寻这样说着,把他拉了起来。 林瓒觉得这时候心里充溢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片白光,模模糊糊,鼓鼓囊囊。他被方寻拉着穿过过道,坐到他刚才的位置上。玻璃窗已经被方寻打开了,一阵柔风拥上他的面颊。 方寻的心又扬了上去。林瓒乖巧跟着他走的样子,在一瞬间奇异地驱散了他刚才所有不悦。 坐下去后,林瓒脑子清醒了一点,下意识看向那边发懵的成榴。而方寻先他一步说道:“他昨晚没睡好,坐我旁边靠我的肩膀,合适一些。” 合适什么啊? 林瓒无语。他又不会去靠成榴的肩膀啊!他刚刚靠靠枕明明靠得好好的! 成榴脸色有点红,摇摇手,关切地对林瓒轻声说:“那你睡一会儿吧。” 方寻的话说得有点变味儿,林瓒一时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