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秦桑抿着嘴，觉得还是先赚着钱再跟爷爷说上学的事，不然现在说什么也是吹牛皮，只好佯装委屈地说道，“爷爷都要把我嫁出去了，我还能去哪呀。”

    “对了，屋里有个袋子，先把里面的衣服换上。”不提这事他还忘了，秦文钟打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冲淡了嘴里的甜味，却忍不住想让人再尝一个绿豆饼。

    “还要换衣服？”看来爷爷很重视这次会面。

    “你就换上，我特意让小月买的。”

    第25章 二五、足够了

    “姑姑？她回来了？”秦桑眯起眼睛，小姑姑叫秦月，大家都爱叫她小月，她这才注意到老宅里其他人好像都不在，不是说秦思聪这几天在老宅住吗。

    “嗯，你来的不巧，她和你奶奶去镇上了。”说话时，秦文钟的眼睛看着别处，似乎在想些什么。

    “哦。”反正今天过来，主要是看看爷爷，看来刘艳是要跟奶奶一起去镇上买东西了，对于这个奶奶，秦桑印象不是很好，她记得有一次听秦志贵无意中提起过，自己出生那天，奶奶本来要上医院，结果半道上听说杨云生了个女的，她立马转身回去了，母亲坐月子的时候都不来看一眼。

    可见奶奶是十足的重男轻女，看她经常带着秦思聪去买东买西的就知道了，但这终归是自己的奶奶，秦桑觉得她有爸妈和爷爷在就足够了。

    这时候秦文钟催促道，“快换衣服去吧，人该来了。”

    “知道了，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秦桑说完抱着衣服进屋了，结果一拿出秦月“特地”给她买的这个裙子，她就被震住了。

    ……秦月确定是按自己的码买的吗？怎么这么大，这么宽，这怎么穿？这是买了孕妇装给她吗？而且摸起来料子很一般，是那种棉麻的，别看现代的棉麻衣裳挺贵的，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粗布都没什么人穿了，料子也比较粗糙，送葬的时候倒是经常用，披麻戴孝，用的就是这种。

    爷爷当老师有退休金，按照爷爷的性格，肯定给了不少钱让小姑姑买的，结果就买了这么个孕妇裙，是欺负自己不懂这些吗？但是她又不想揭穿了让爷爷伤心，都这时候了，要说不穿，那也不行。

    想了想，秦桑决定自己稍微改造一下，马上就两点了，大改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耍些小心机还是可以的。

    爷爷的房间里有块镜子，虽然斑驳还算能照出人形，此时的秦桑，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连衣裙，圆领短袖，布料微微发黄，没有一点装饰，宽大的裙摆完全显不出腰身，连她原来身上穿的那件都不如。

    秦桑换好衣服出来，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这是您让姑姑给我买的？”

    “嗯。”秦文钟回头看了她一眼，看着还不错，款式挺别致的，加上秦桑新理的头发，还挺精神的。

    其实秦桑没动什么手脚，她只是将腰间多余的布料拉起来，在腰间系了个死结，可不要小看这个结，这么一来不仅能显出她的细腰，还能拉高视觉，多出的蝴蝶结也成了整条裙子的点睛之笔，加上她今天穿了一双常见的白布鞋，配上这么一条长裙，显得文艺又恬静。

    正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文静，秦文钟也觉得挺满意，心说这二十几块花的也挺值的，不过要是让秦桑知道这么一条破裙子，秦月拿了二十几块去买的，她估计能气炸，立马能想到秦月肯定在里面克扣了不少。

    第26章 二六、我又不认识他

    “爷爷，是不是看我不上学，就想着把我嫁出去啊，我才十八呢。”秦桑没话找话。

    “十八岁怎么了，我过两年都不知道在不在了，想早点抱孙子不行啊。”秦文钟敲敲手里的烟杆，将里头的烟灰都清理干净，又喝了口水。

    “别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这是秦桑希望的，至少爷爷还要过好几年才过世呢，她要努力看看能不能多留爷爷几年，“至少要告诉我谁家的，叫什么名字吧。”爷爷的学生她还真没什么印象。

    秦文钟刚要说话，突然觉得腹间一痛——这丫头不会在饼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他眉头抽了抽，见一点半才过，时间还有富余，起身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出去一趟。”

    “那人来了怎么办。”

    秦文钟到房里抽了几张草纸，板着脸说道，“你不会先叫他进屋坐啊。”

    “我又不认识他……”秦桑话还没说完，就看秦文钟匆匆出了宅子，这个时候有独立卫生间的房子还比较少，大家都是去公厕，秦桑见爷爷那行色匆匆的样子，也猜到人有三急，只能随他去了。

    秦桑确实来的早了一些，既然约好了两点，人应该没那么快就到，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正如杨云所说的爷爷选中的，肯定不会差到哪里。

    活过一世的秦桑并没有遇到什么好男人，就连顾文请，谈恋爱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一听说她是杀人犯，说翻脸就翻脸。

    正胡乱看的秦桑突然看到院子的桑树上结满了果子，她想着现在没事做，还有半小时，应该来得及采一些，毕竟爷爷年纪大了，爬上爬下不合适，结果好多都掉在地上了，看起来就心疼。

    桑葚有丰富的维生素和营养成分，常吃可以提高免疫力，对身体有好处，秦桑打算多摘一些，留给爷爷吃，毕竟在三十年后，这东西卖的也越来越贵，主要是不容易保存，现在能现摘现吃，放着反倒可惜了。

    秦桑找到一张废报纸，做成帽子戴在头上，树上难免有些虫子，特别桑树上虫子不少，她可不希望掉到自己的头上或者身上，爷爷有看报纸的习惯，不用的都堆在一边，平常包点东西，现在正好拿来当帽子。

    她又搬来一个凳子，脱了鞋子踩上去，扒开浓密的桑叶，将熟了的桑葚护在手里，瞧准绿色的梗，轻轻一碰，饱满的果实就轻轻掉到自己的手中，然后被她收到垫着报纸的篮子里。

    秦桑越摘越顺手，想起刚才收音机里面放的白蛇传，就想到自己一度很喜欢的白娘子传奇，不由自主地唱起那首主题曲来，“西湖美景/三月天哪/春雨如酒/柳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纪岩刚走到围墙下面，就被一阵轻快的歌声吸引了，心道这小姑娘唱的不赖，比他们队里的文艺兵还动听，正好奇呢，对方却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歌声停了下来，纪岩不由得加快脚步。

    第27章 二七、从此有了阴影

    秦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爷爷回来了，她脚下垫着一把竹椅，视线跟着高了许多，抬头正往墙外张望，就看到一抹绿色闯进自己的视线，对方二十几岁的摸样，理着干净的寸头，麦色的皮肤上，硬朗的线条刻画出男子的轮廓，好看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分布着，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好对着她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秦桑倒吸了一口气。

    迅速转移自己的视线，秦桑动动喉咙，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却仍旧停留在自己的脑海，生前她也算是看过各种长相的明星，但是这一位，当真算得上是英姿飒爽，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身高体型都要赶上模特了，就是表情有些严肃。

    千思万绪之间，对方却已经绕过围墙，站在老宅门口，沉稳的嗓音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请问，秦老师在吗？”

    纪岩一眼就看到了秦桑，刚才他只在绿叶中看到一双灵动的眸子，现在这个歌声动听的女生站在一把竹椅上，提着一个篮子，头上顶着纸帽子，身上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赤着的脚丫带着粉色，脚趾头微微蜷缩起来。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雪色的肌肤上，斑斑点点，明媚的五官楚楚动人，眼神在触及他的时候微微发亮，细碎短发被风轻轻吹起，卷在脸颊边，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和嫩红的嘴唇。

    “他出去了，等下就回来。”秦桑说完，慢慢地从椅子上下来，将鞋子穿好，机智地想到这肯定就是爷爷要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可是怎么跟印象中的很不一样，那时候自己分明觉得对方生的很恐怖，难不成是因为他看起来太严肃了。

    这话不假，来人看着是很精神，眉眼深邃，但是不苟言笑，就连他刚才问话的时候，她都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喊“稍息，立正！”了，主要是他身上有股威严的气息，冷峻，不可侵犯。

    “你是谁。”纪岩抬脚进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带有疏离感，一双笔直的长腿被熨过的墨绿色西裤包裹着，步伐沉稳有力，每走一步就跟精确测量过似的，大小都差不多。

    “我……”秦桑刚想明说自己的身份，突然又想到这可是爷爷给她介绍的“男朋友”，不如趁爷爷还没回来，先看看他的人品怎么样？

    “我住隔壁的，过来摘点果子。”秦桑举了举手里的篮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找爷爷……我是说找秦爷爷做什么？”

    只见他手里也提了些东西，用纸包着，整齐地绑在一起，他目光随意扫了一眼院子，然后又回头看秦桑，好像对她很好奇，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好，我叫纪岩，是秦老师的学生，这次回来主要是来看看秦老师。”

    说完，纪岩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看起来修长有力，跟他的人一样。

    站在这个人的面前，秦桑才发现自己一六几的身高似乎还挺矮的，她轻轻握住男人的手，“我叫阿桑。”纪岩的手握起来很舒服，秦桑握了一下就分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智成熟的关系，秦桑觉得习惯了他锐利的目光之后，秦桑也觉得没有那么可怕了，她应该庆幸没有想起前世头一回见纪岩的时候吓到差点哭出来，从此心里就对他有了阴影。

    第28章 二八、没准是对好姻缘

    “这里坐吧。”秦桑引他来到爷爷常坐的桌子边，因为从前的宅子，屋内的光线大都不好，所以白天大家都爱坐在院子里聊天。

    “谢谢。”纪岩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不客气地坐在一把竹椅上。

    只是纪岩往那一坐，秦桑顿时觉得这椅子真是又矮又小，一双大长腿都没地放了，然后她就觉得纪岩看上去怎么有些高兴，是自己的错觉吗，明明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而且人看起来也很闷的样子。

    秦桑放下篮子，试着跟他寒暄起来，“我听说前爷爷要把他的孙女介绍给你？”

    纪岩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望着她，秦桑见他的耳朵微微泛红，难不成还会害羞，她眨眨眼，“我说错了？”其实仔细看起来，纪岩的长相她还是很钟意的，就是太严肃了些，难道是因为当兵的关系。

    “嗯。”然后，她才听到纪岩低低的应了一声。

    秦桑又问，“那你知道秦爷爷的孙女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这么久了，她的样子似乎变了一些，变得更加好看了。

    “哦。”秦桑翘着嘴角点点头，她肯定这人不认识自己，如果说嫁给这个人是爷爷的期望的孙女婿，而这个人正好又没那么讨厌，为什么她不试一试呢，秦桑问，“那她长得很丑怎么办？”

    “？”纪岩果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难道没打听过吗？秦爷爷的孙女长得不好看，而且村里面的人都不喜欢她，这才要找隔壁村的。”秦桑说的正是她原本的状况，因为沈梦琴等人对她的孤立还有花里胡哨的打扮，她在村里头的风评是很一般的，这些情况她得如实地反映给对方。

    “我觉得，你应该不像你说的那么差劲。”纪岩还是保存端正的坐姿，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隔壁并没有人住，而且我认为秦老师不会放着一个客人不管，对吗？”

    “你还挺会夸人的。”被拆穿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秦桑的眼里染上一点笑意，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还以为你是个挺冷漠的人。”

    纪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其实他发现对方就是秦桑时很惊喜，老师在信中提到过，秦桑虽然玩心重，但心眼不坏，而且有些孩子气，他又太闷了，正好互补一下，这才觉得他们两人挺合适的。

    而纪岩刚才明知道对方是想捉弄他，却不知为何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她很有趣，一般的女孩子到了他的面前都有些拘谨，她却扯谎扯的面色如常。

    或许他们两个，没准真能像老师说的那样，是一对好姻缘……毕竟，自己等这天，也等了很久了。

    “纪岩来啦。”秦文钟其实刚才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两人聊得挺不错，觉得自己这个肚子闹得也挺是时候，年轻人的事他们自己谈得来是最好的。

    “老师。”纪岩看到他，立刻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双手下意识地贴合在裤子上，这是身为军人的条件反射，见到自己尊敬的人，忍不住就摆出“立正”的姿势。

    第29章 二九、良师益友

    秦桑也留意到了，心说这个人还挺敬重爷爷的，看着是严肃了些，但脑子不笨，待人礼貌，虽然年纪大，但自己的心里年纪也不是个小姑娘了，真叫她十几岁的小伙子谈，秦桑才觉得别扭呢，特别是这个人对自己的爷爷似乎很尊敬，这点她很满意。

    后来秦桑才知道，纪岩能有今天的成绩，都离不开爷爷的教诲，可以说秦文钟是他的良师益友，所以一从部队回来，就来探望秦文钟。

    秦文钟背着手看秦桑，“头上戴个纸帽做什么。”不是让她安安静静地等着吗？也不知道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呀！”秦桑倒是把这个忘了，她连忙将报纸拿到背后，揉成一团，面上一派镇定。

    秦文钟这才看着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纪岩，“你小子不错，刚升了营长，觉得怎么样啊。”说着拍拍他的臂膀，脸上显得很自豪，谁能想到纪岩写信告诉他的时候，背地里这个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的，跟自己当上营长一样。

    “托老师的福，一切都顺利。”纪岩回答得十分内敛，对于一般人他不会谦虚，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对于秦文钟，他始终带着一份尊敬，这个老人家，要是没有他，自己也不可能考上军校，有今天的成就。

    “你向来不会心浮气躁，很好。”

    这还是头一回听爷爷夸人呢，秦桑心里暗叹——看来爷爷对这位后生很是满意。

    秦文钟招呼纪岩坐下，然后对秦桑说道，“还不快去倒点水，是不是光顾着聊天了。”

    “哦！”秦桑闷闷地应了一声表示不悦，还是转身去倒水了，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聊上了。

    “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秦文钟问。

    “大概一两个月，部队里没事就多呆一些时日。”纪岩如实以告。

    秦文钟：“我记得过年你也二十七了，前几年里面忙可以理解，现在可以考虑成家的事了，你哥的孩子都能跑了吧。”

    纪岩：“嗯。”

    秦文钟：“阿桑你也看到了，要是合适的话，早点把日子定下来。”

    纪岩：“等我回去告知父母，再选个日子过来下聘。”

    秦文钟挥挥手，“我看就这两天吧，等下挑个时间，省得你你再跑一趟。”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