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嗯？可她已经发财了啊。 肩头猛地压了一双手，伊缇以为是自己咬水晶币的丢人小动作被发现，赶紧放下手，还不忘悄悄把水晶币在衣角上擦了擦，才茫茫然地抓住了关键词，歪了歪脑袋。 “伍德？”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忽略的茫然，以至于坎蒂丝不能欺骗自己，认为伊缇只是高兴傻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她就是真的傻。 冷酷地把伊缇的小脑瓜摆正，不让她萌混过关，坎蒂丝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然后一拍桌子，哐哐作响。 “这个桌子，看到了吗？伍德家的。” 然后她又随手抓起旁边的一册书，在伊缇眼前甩了甩：“印本子用的机器，见过的，还记得吗？伍德家的。” 与其说是“伍德家”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由“达伦格商会”进行售卖的。 伍德家族的先祖并非贵族出身，幼时生活在紧挨着地精的高地区。或许是耳濡目染，那位少年从小就给地精的商会打下手，学得一身本领后，扭头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商会。 他以切格诺帝国最著名的蓝宝石品种，“达伦格”为商会命名。 大概那秘而不宣的野心和志向，就是从这里起步的。 伍德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以惊人的、旁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从默默无人的小商人，跻身到切格诺帝国首屈一指的大商会之主。 光是作为切格诺桂冠明珠的杜拉城，从皇室到贵族再到平民，达伦格商会就几乎垄断了大大小小的供给。 当时的切格诺国王，甚至破格赐予了伍德“伯爵”的爵位，以彰对他的信任和宠爱。 可以说，在贵族扎堆的杜拉城，伯爵也成了不那么起眼的陪衬，但这一家，绝不算在其中。时至今日，伍德仍是切格诺炙手可热、不容忽略的重要角色。 “……再简单点说，就是有钱，超、有、钱的大客户，懂了吗？！” 直到出了门，耳畔还依稀回响着坎蒂丝双手叉腰，强调再三的话语，伊缇好像懂了，但是又有点迷惑。 难道是有钱人不屑于沟通，只想为自己喜欢的事业打钱？明明都特意寄了信过来，但是信封里除了钱，就是一朵漂亮干花，一个字都不多…… 可能这就是模范粉丝吧。 穷苦惯了的深渊魔族，不是很懂有钱人类的快乐。 于是等塞西特回来，就见伊缇举着封信，一溜小跑向他冲过来，小嘴也不歇着，叭叭叭地开始讲故事。 水晶币在灯火下，流转着耀眼夺目的光彩，但塞西特的目光却落在了火漆那繁复的、代表钱与权的家徽纹路上。 ——是伍德。 他根本没有划入考虑范围的伍德。 忽然听到塞西特笑了起来，可伊缇分明还没描述完坎蒂丝的小茶壶模样有多好玩。她懵懂地抬起眼，撞入如有碎光粼粼、一片清透的海样蔚蓝。 “伊缇真了不起。” 塞西特真情实感地夸奖。 虽然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伊缇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小弟的奉承，颇为认真地点头附和。 “对，我超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伊缇：塞西特根本靠不住！还是要靠老大出马啊！！！ 卡洛斯：？ 第026章 然后伊缇就被当场打脸了—— 出于从小恪守的礼节，塞西特没有直接接过那封信，而是口头询问了伍德小姐在信中写了什么。 埃莉斯·伍德，现任伍德家主的独生女，上头有三个哥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是杜拉城最受瞩目的名媛之一。 若是用“千金大小姐”这样的词去称呼她，怕是没一个切格诺人会赞同。 千金？未免也太明目张胆地贬低人家达伦格商会了。 即便伊缇没有正面交代过自己的工作，不过毕竟塞西特也不是小聋瞎，根据屋里多出的那些纸张颜料，隐约推测到了应该是撰写书籍并出售之类的内容。 只是既然伊缇不愿意说，他便尊重对方的意愿，不去有意刺探。 但若说不好奇，那的确假得他自己都不信。 ……到底伊缇写了什么东西，连伍德家的大小姐也能为之深深吸引，甚至以极为亲近的姿态，如此郑重地主动发来信函？ 总不能是深渊知识科普绘本吧。 塞西特自己半开玩笑地想着，一边抬眼去看伊缇，等她一个回答，也好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要从那个突破口行动。 却不想，伊缇一脸茫然地捏着那枚水晶币，早把信封和那朵干花丢在一旁，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信？什么信？没有信啊！” 这位有钱的模范粉丝，只负责打钱，不负责吹彩虹屁的！ 塞西特闻言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猜到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一只手成拳抵在唇下，他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意伸手，将那朵被喧宾夺主的“干花”拈在指尖。 干花看上去是经过晾晒加工的粉白玫瑰。 根茎上用于捍卫自己的细密小刺，早就被人细细拔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系成蝴蝶结的缎带；花瓣呈半透明的质感，触手柔韧却不脆弱，说是一枚精致书签也不为过。 唯独本该是花蕊的地方缺了一小块，略显突兀。 塞西特先是拆下缎带，又以特定的顺序转动花盘后，也不知是什么原理，原本风干的花就瞬间恢复了生机！ 干瘪的花瓣充盈起来，在塞西特的手心里，重新变为一朵含苞待放的鲜嫩玫瑰，继而绽开、盛放、凋零，最后落下的花瓣化作淡粉色的碎光，凝成一张真正的信纸。 全过程像是一段绚烂的魔法表演——虽然很短，但是应该不便宜的那种。 伊缇震惊到面无表情。 塞西特目光刻意避开了信上的字迹，将信交给伊缇，顺便介绍了这项被杜拉城里的贵族，吃饱了没事干，折腾出来，写作“风雅”、读作“花里胡哨”的沟通方式。 “这叫‘花笺’，是切格诺时下最流行的信纸。提取自然花的生命精华，通过魔法进行淬炼，再用炼金术加工，才能达到的工艺……这一张纸，大概需要上百多玫瑰吧。” “有市无价的东西。在切格诺，也只有帝都和几个大城才能见到。伊缇，看来伍德小姐很重视你。” 他说着，又指了指被伊缇捏在手心里的那枚水晶币。 “这枚水晶币，伊缇你是不是从‘干花’上取下来的？那其实是‘花笺’的一部分，就是‘花蕊’，用来装饰的。” 不过一般贵族也就是贴个银币金币，再大方一点的，就镶块小宝石或者魔晶上去，一出手就是水晶币的，估计也只有伍德家的大小姐才这么豪爽。 伊缇目瞪口呆。 伊缇陷入沉默。 伊缇觉得，人类可能真的是钱太多了，以至于脑子也坏掉了……是时候让贪婪殿下跑一趟，拯救一下人类岌岌可危的未来了！ 大陆俗语说得好，金钱使人堕落。 但他们是深渊魔族呀！妥妥的！ ……………… ………… …… 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有钱人类的快乐，伊缇默默把水晶币塞到自己的小布袋里，这才空出双手，接过那封花笺。 来信的人自称是“埃莉斯·伍德”。 通篇都是贵族式的啰嗦行文，加上难以辨别的神秘花体字，这就算了！还一点都不自觉，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 要不是伊缇不敢让塞西特看，暴露了自己的工作内容，早甩手不干了。 她甚至连放大镜都用上了，看了好半天，发现只有倒数第二句话是有意义的人话。 ——埃莉斯·伍德邀请她，于七天后的下午，在伍德家名下的一座庄园里，共享下午茶。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还有一更。 第027章 （加更） 对于塞西特和伊缇来说，这是个天降的、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毕竟凭借“伍德”这个家族姓氏所代表的权利，他们想要获得进入帝国图书馆的许可，大概就是人家埃莉斯·伍德小姐一句话的事。 谁不顺着这根杆子爬，谁比光明神廷还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环节，两个人很顺利地达成了一致，却在商讨细节的时候犯了难。 在塞西特的询问下，伊缇委婉含蓄地阐述了“埃莉斯·伍德大概是她的小迷妹”这一事实，并感觉这件事情只要普通地喝个下午茶，然后随便找个借口，跟对方要个许可就可以了。 别问是什么借口，问就是艺术源于生活，要去图书馆找点参考做“素材”。 但塞西特听完，却觉得没有没有那么简单。 “花笺是只流通在贵族间的风尚，普通人根本听都不会听说过这个名字，更别说掌握正确的阅读方法。如果你只是平民，即便收到了花笺，也不应该能得到讯息。” 他微低着眼睛思忖，食指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旅馆的木质旧桌，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声音平缓而沉稳。 “埃莉斯·伍德或许是在通过这张花笺，进行‘筛选’。” 在切格诺帝国，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阶级壁垒，就如同一道天堑，是天与地、云跟泥的差距。有些血统纯净、历史悠久的守旧派大贵族，甚至会认为跟平民共处一室，都玷污了他们的尊荣。 这也是当初伍德被破格授予伯爵爵位时，为何会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的缘故。 切格诺尚武，大多贵族都是开国功勋，以战功受到提拔和赏赐的。商人即便生活富裕，锦衣玉食，也不得不向领主贵族们上缴大量的税收。 伍德之所以能在杜拉城站稳脚跟，也无非是有钱到能让贪婪的贵族们闭嘴罢了。 但古往今来，也只有一家伍德。 如此一来，这张花笺的含义，自然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塞西特做出了决定。 “伊缇，我记得我们已经攒下来足够多的钱了。你介意这几天先暂停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