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磊（11）

    “对不起对不起！”小希赶忙朝老板道歉。

    沈南行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小希：“！”他他他……他要做什么？

    搭上她的肩膀后，那大手却是重重将她往旁边一拨，“你有话要对我们说。”肯定的语气，话却是对围墙上的人说的。

    “啪”的一声，围墙后的人轻轻落了地。方才的惨白脸孔不过是受了月光的影响，此刻再看去，那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少年人的脸，是方才那打酱油的少年！

    小希看沈南行的目光不由变了。

    方才老陈家的人将他们拒之门外，她没了主意。沈南行却长腿一迈，直接将她带到了老陈家后院，并告诉她说：“刚才那个孩子，稍后应该会从这里出来。”

    现在，那孩子果然出来了！

    也不知沈南行是蒙的还是猜的……

    就跟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沈南行忽然开口了：“刚才你mama让你回家，你显得并不情愿。期间，你一共回头看了我们5次。你看上去，很想和我们交流。”

    少年只是一径地盯着他看，并不和他交流。

    沈南行的眼里带了点微微的笑意，“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大人管得严，但又实在想出来，当然就不能走正门。这个时候，翻墙会是我们的首选。”

    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在大门口时，我注意到你的口型，你一直在重复‘小舅’两个字。”说到这里，沈南行的声音一顿。他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陈明磊，是你小舅？”

    这一回，少年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我小舅他……”

    沈南行：“我很抱歉。”

    少年一下子红了眼眶，“为什么？怎么会？小舅他……不可能！我不信！”

    沈南行：“你母亲说她已经知道了。”

    “不会的！我不……”少年连连后退。但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陡然睁大了眼。下一瞬，眼泪夺眶而出，“警察前两天来过家里，mama跟我说是来查户口的，难道他们是……”

    沈南行给小希使了个眼色。

    小希立马道：“你小舅……死于两天前，他被发现在……”她尽量委婉地把陈明磊猝死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说完她反应过来：我怎么这么狗腿？

    与此同时，沈南行调出了手机里有关陈明磊猝死的新闻。

    “这是、这是……”少年一把抓过沈南行的手机，手背上青筋直暴。

    沈南行：“警察并没有找到他杀的迹象，法医鉴定你小舅是心源性猝死，即某种原因导致的心脏骤停……”

    “小舅身体向来不好的。”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打断了沈南行。

    沈南行和小希当即一个对视。小希冲他猛摇头，意思是她之前没看到过这个说法。

    还不待他俩提出疑问，少年又自顾自地开始说了：“小舅的身体本来很结实的，小时候他还抱着我山上山下满地跑呢！但是现在、现在……呜呜呜呜呜小舅我好想你！”

    小希默默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递给他。

    沈南行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少年道：“没关系，你慢慢说。”

    少年过度伤心，语无伦次：“小舅已经好几年没家了。但我知道，小舅很想回来的！我还记得前年大年三十，小舅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我知道那些都是要送给我们的礼物！但是，外公和我妈非拦着不让小舅进门，他们骂小舅无耻，败坏门风，外公、外公还打了小舅！”

    “我想去扶小舅起来，却被我妈赶回了房间。我从窗户里看见，那天晚上，小舅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那天后半夜还下大雪了，小舅多冷啊……”

    “小舅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不就是喜欢男人吗？！”

    沈南行小希：“！”

    两人再次一个对视。

    沈南行：“你知道他是……”

    少年反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我们家虽然没有wifi，但我有去网吧查过！同性恋有先天和后天两种，我觉得我小舅这种是先天的，是天生的！我看到很多科学家说了，同性恋是dna决定的，小舅他改不了，他也没办法。这不是小舅的错！要怪就怪外公外婆把他生错了！”

    “你说得对，”沈南行道，“性向是一个人生来就有的属性，要改变它，等于是在改变这个人存在的根本，这和抹杀他的存在没有两样。”说罢，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眼里的警惕和戒备早就消了去，他低头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望向沈南行的目光里带上了孺慕之情。

    “我小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南行道：“我不知道，目前也没有人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

    关于陈明磊的事，少年知道得并不多。又和沈南行聊了一会儿，他便要回去了。

    离开前，沈南行抠出电话卡，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了少年。

    “这部手机可以无限上网，藏好了，不要大半夜跑去网吧了。另外，好好学习。”

    “线索好像又断了。”待少年翻墙入了内，小希忍不住道。

    双手往西装裤袋里一插，沈南行长腿一迈往出走：“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大致情况和我想的差不多。”

    小希：“？”

    她快步跟上他：“沈总，咱可以不打哑谜吗？”

    沈总选择不说话，将哑谜进行到底。

    小希：“……”

    走了一会儿，小希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把手机留给那小孩儿，我们怎么打车回去？”

    沈南行脚下不停：“你有手机。”

    小希：“我没有手机啊，我手机丢了啊！我没跟你说吗？”

    “……”沈总的步子僵住了。

    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意识住房公司，卖房部。

    近日公司遭逢大难，员工们包括经理老张自己都早早来到了办公室。虽然一个个皆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脑不知道该干嘛，但好歹态度是有的！

    办公室里气氛空前紧张，这便显得姗姗来迟的小希尤为突兀。特别是她整个人哈欠连天的，眼下还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精神面貌实在太差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面对众人谴责的目光，小希还是赶紧夹着尾巴逃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嘀——”的一声电脑开启，小希抬头，就对上了屏幕后一张泛着幽光的脸。

    “你干嘛？！”她的瞌睡虫一下子全给吓醒了。

    王乐乐挪了挪椅子，让自己的脸更彻底地暴露在小希面前。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小希啊，你昨晚上怎么回来的？”

    坐拖拉机回来的。

    王乐乐的话一下子就将小希拉回到了昨晚上的窘境。那真是……提起来就是泪啊。

    她手机丢了，沈南行的手机装逼送人了，得知事实真相的他俩齐齐站在田埂上，吹着夜间凉飕飕的冷风，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一阵“突突突”的机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是一辆载满蔬菜的拖拉机！而且看它开的方向，好像是要进城的！

    “去拦啊！”那一刻，小希全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大老板，下意识催促。

    沈南行脸孔抽搐，看起来隐隐有要崩溃的迹象，“我不……”

    “哦，那好吧，我去。”说罢，小希欢快地跑向了“突突突”的拖拉机。

    沈南行：“……”

    拖拉机师傅看小希嘴甜，同意他俩搭便车。

    不过，临上车前，师傅颇不赞同地看了沈南行一眼，继而语重心长地对小希道：“小姑娘，眼睛擦亮咯，千万别找吃软饭的男人！男人要有担当，立得起来才靠得住。”

    沈南行：“……”

    “好哒！”小希往拖拉机后座上爬，应得毫无负担。

    沈南行：“你……”

    “啊？怎么了？”爬到一半的小希回头看他，眼神清澈，一脸无辜，好似完全没有想歪。

    沈南行咬牙：“没、什、么。”

    拖拉机后座满载了蔬菜，也就是说，最后他俩是坐在菜叶堆里，和一大堆蔬菜一起进城的。

    这说出去就势必有损沈总形象了，小希便不打算告诉王乐乐了。不过，想到最后两人分开时的场景，她嘴角的弧度还是忍不住越扯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