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抱歉，有栖川，没有事先联络就突然来访，实在是菅原的情况过于恶劣，必须请妳帮忙。”

    被有栖川枫迎入本丸入座，绫濑仁乃很是抱歉，也解除外形伪装暂时恢复原本的模样，连七濑苍也的身份也请了病假才挤出时间走这一趟。

    不过为什么这座本丸现在气氛这么轻松是在做什么，还有几个穿泳装的到底是怎样……集体怠工欢乐游泳吗？

    感觉来错地方的绫濑仁乃现在很想掉头就走，然而顾及有栖川枫是另一位绫濑红叶，当下有栖川枫更是唯一能救绫濑睦月的希望勉强留下。

    “我无法解除她的记忆封印……菅原的精神衰弱也是诅咒所致，我毕竟不是实战型的人员，只能暂时推迟下来，没来得及事先告知妳就过来这里很抱歉，请妳救救她。”绫濑仁乃跪了下来，但立刻被有栖川枫阻止。

    围绕在绫濑睦月身边的三刃也用祈求的眼神凝视着有栖川枫，其中又有那么些复杂，想必是知道了有栖川枫的真实身分。

    有栖川枫也不怪绫濑仁乃，纵使有栖川枫对于绫濑睦月的心情实在复杂，可是救人要紧，何况绫濑睦月会遗弃她……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和橘久远、橘泷之介、现在的藤原理世这三人脱不了关系。

    而且有栖川枫已经明白她再也不会被丢弃了——就坐在她身边的三日月宗近让有栖川枫心里甜丝丝的。

    “我答应妳，仁乃，可我需要一些准备时间，她身上不停削弱意志力的诅咒单凭我的力量尽管可以解除，可是为了不留下任何后遗症，我认为请来石切丸、笑面青江、太郎太刀、次郎太刀来协助是必要的，请你们按下焦急让我们能冷静处理。”

    发现本丸有来客的不少人都在旁听，没等有栖川枫开口立刻就去请了被点名的这四刃，而且愈来愈多人暂停手边的事全数聚集到客厅之中。

    有栖川枫接手那位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女性，不仅是那双骨瘦如柴的手臂，她看起来气色非常糟，很显然绫濑睦月受到了惨无人道的精神折磨。

    坦白说很难对她产生什么同情之意，顶多是感谢这位女性生下了她，至多也仅是怜悯这位女性受到的苦难。“仁乃，完全解除菅原小姐的记忆封印并不困难，但若贸然解除藤原理世必定会察觉，所以我只能先暂时压制这层封印让它失效，至少直到解决藤原理世为止。”

    有栖川枫看见绫濑仁乃脸色剎那刷白，很明显地，她相当在意现在是菅原睦月的绫濑睦月，也与她感情相当深厚。“我必须直言菅原小姐的记忆虽然可以恢复，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半年内一定要将藤原理世除去，否则菅原小姐就会再度失去记忆。即便我到时再次压制封印，菅原小姐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承受不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最糟糕的结果是这将会削减她的寿命。”

    阴沉的恨意在绫濑仁乃与那三刃的面上浮现，有栖川枫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可这时三日月宗近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告诉她有他在。

    是的，她有三日月，更有着这么多、这么多的家人存在，她不再是被遗弃的绫濑红叶，也不是将七海枫视为全世界的艺术品有栖川枫，而是受到了许多家人、伙伴、朋友接纳的，拥有很多很多的、拥有自我的有栖川枫。

    绫濑仁乃与那三刃见状，才终于想起有栖川枫曾遭绫濑睦月刻意遗弃的事实，纵然那有特殊原因存在，可对有栖川枫造成了伤害终是不假，每一个人都歉然地看着有栖川枫，不再用急切的眼神催促有栖川枫要救绫濑睦月。

    有栖川枫没有响应，只是笑了笑，看向朝她走来的石切丸、笑面青江、太郎太刀、次郎太刀等刃。“诅咒的方面要请你们帮忙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灵力不足请告诉我，我会及时补上。”

    石切丸微微笑着摸了摸有栖川枫的脑袋。“没问题，枫就放心地等着吧。”

    “能派上用场我也很高兴，枫就好好期待吧，当然这之后请务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妳合照。”笑面青江趁机敲诈。

    “好的。”明白笑面青江的话是在让她放轻松，有栖川枫笑容温柔，欣然同意。

    就连初来乍到的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都笑着对有栖川枫点点头，表示一切交给他们。

    与此同时有栖川枫也没有闲下来，这时的绫濑睦月绝不能醒，因此她运用灵力让绫濑睦月继续保持沉睡，以免坏了解除这层层诅咒的过程。

    忽然，一股陌生的灵力加入，有栖川枫一看竟是绫濑仁乃。

    “灵力上的支援我还是能做到的，虽然……抱歉。”

    有栖川枫摇摇头，笑着表示没什么。“如果可以，请她试着重新爱上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

    “她会的。”

    对此有栖川枫没有回答。

    一段时间过去，这层层交错的诅咒才被依序解了开来，有栖川枫暂时停下来先休息一阵，将维持绫濑睦月沉睡的任务完全交给绫濑仁乃。

    要解除绫濑睦月的记忆封印其实相当简单，只要有栖川枫运用溯行之力将绫濑睦月受到的伤害“恢复”原状，一切便迎刃而解，可只要一使用时之政府敌对势力的能力，藤原理世那里会立刻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因此才用了迂回又耗时耗力的压制封印来进行。

    静候灵力恢复，有栖川枫便着手进行封印的压制，可在进行压制前，也许是基于曾经的绫濑红叶，也或许是希望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能够幸福，她终究是这么开口——

    “仁乃，红叶记事的第一个记忆是一双手将她放在垃圾桶里，那双手很温暖、很纤细，好像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伤害。”

    “可是仁乃，对红叶而言，那是她最初的记忆，也是她……害怕从此被留下独自一人的原因，无论你们是否找到了红叶，请告诉红叶你们爱她，不会再遗弃她，更需要她。”

    “请爱着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

    语毕，有栖川枫不再看那绫濑仁乃等人的神情，着手进行封印压制，这一下来就用上了足足一个小时。以有栖川枫的判断能直言这封印是完全瞄准了绫濑睦月的性命而设下的不□□，为的是让身为绫濑仁和之妻的绫濑睦月的死期不会过早，也不会太令人起疑。

    因为绫濑睦月越是试图去寻找过去的记忆，她身上的诅咒威力就会越强，原先在多重消耗下早已衰弱不堪的身体必将承受不住而崩溃，最终轻易夺去绫濑睦月的性命。

    术式一完成，耗费过多灵力的有栖川枫软了身子倒下，被三日月宗近接住了。

    “睡吧，枫，有我在。”

    “好的。”有栖川枫虚弱地微笑着，接受了三日月宗近的温柔。“三日月，拜托了……”

    陷入深深的沉眠之中，有栖川枫无法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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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喰，虽然你才刚回来，但现在先麻烦你带这位夫人到离枫的房间最远的客房静养，并请切记不要让枫见到这位夫人。”三日月宗近很明白有栖川枫实际上对于这位夫人是全然无法接受的，能答应救绫濑睦月已是有栖川枫的极限。

    “我明白了。”

    抱起绫濑睦月，骨喰藤四郎明白这是三日月宗近现在不方便多对他做解释有所考虑，因此骨喰藤四郎没多问就带上药研藤四郎与白山吉光带着绫濑睦月离去。

    让有栖川枫躺在怀里睡着，三日月宗近并未立刻将有栖川枫抱回房间休息，因为有人不打算让她走。

    “绫濑小姐，试问妳在走这一趟前可曾想过某些被妳无意或刻意忽略的一些事情？”

    没有想到会被三日月宗近直接点名，绫濑仁乃看向三日月宗近。“请直说。”绫濑仁乃并不喜欢如此迂回。她完全是看在有栖川枫有恩在先的份上才没有阻止骨喰藤四郎将绫濑睦月带走。

    “哈哈哈，看来绫濑小姐并不喜欢与我这位老头子谈话啊，那么髭切，请你代理绫濑小姐如何？”被驳了面子，三日月宗近也不恼，反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始终在注意绫濑睦月远去方向的那三刃之中最有发言权也最有发言意愿的髭切。

    接着被点名的髭切有点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的顺势接了腔。“嗯？让我来是无所谓啦，只不过不管哪一位三日月说话都很绕，你说简单点怎么样？”

    “这可是为难我了。”抱紧怀中神色隐隐透出哀伤的有栖川枫，她的痛苦即使在睡着时也被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不是认真看着她的人便不会知晓她心中是何等煎熬。“嘛，既然要简单些，我不妨直说——绫濑小姐与诸位都先请回。”

    “想必如此一来，诸位在这座本丸之中便不会受到我等如此不友善的视线围绕了吧，开个玩笑，哈哈哈。”真是找错人了啊。枫。

    “这逐客令听起来一点都不玩笑啊，三日月。”髭切冷笑，但被绫濑仁乃与膝丸按住。

    三日月宗近对此笑而不语，只是静静注视这四人半晌。

    如果有栖川枫是隐忍与温柔，那么他不介意撤下平时温和的表象。千年以来他的心性早已被时间磨去棱角，可三日月宗近终究是刀剑。他有美丽的纹路，以及被华美外型所隐藏的、属于刀剑的锋利。

    “今日敝本丸并不欢迎诸位，原因还请诸位贵客谨慎思考，倘若下一次诸位仍是今日这般态度，纵使是枫的意愿我也会阻止。”

    三日月宗近起身，抱起了有栖川枫，“那么请先容我这位不受欢迎的代理人失陪了，各位，请送客。”音落，三日月宗近抱着有栖川枫一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她的房间，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转过身的三日月宗近面上满是冰寒，一点也无平日里那悠闲喝茶的老人家模样——那是被视为最重要之人受到伤害的，三日月宗近的反击。

    见此情景，绫濑仁乃终于明白。绫濑仁乃抱持着对有栖川枫的偏见，或多或少对有栖川枫的努力与诚意刻意视而不见，她懊悔不已的闭上眼扶住额头。“走吧，是我们的错，我们看着的是嫂嫂，可是如果嫂嫂真的恢复了记忆、知晓了后来的这一切，她知道我们这样对待红叶、不，对待枫的话，她会开心吗？我想不会，因为红、枫是她最爱的女儿。”

    绫濑仁乃此话一出，随同而来的三刃也明白了，神色各异，可都是抱歉的，对于有栖川枫。

    “是我们伤害了她，与重视她的所有人，走吧。”

    绫濑仁乃这番话与三刃的神情终究是让送客的秋田藤四郎与左文字一家都缓了脸色。

    “那个……其实最近枫在筹办让大家心情放松的活动，我们不是在偷懒，是在做让大家能变得更有精神的好事。”秋田藤四郎对绫濑仁乃说道，鼓起了小小的勇气，去看向也许未来会有更深羁绊的这些人。

    其实很紧张的秋田藤四郎悄悄抓紧了宗三左文字的袖子。“虽然今天不太顺利，可是请各位不要放弃，也请各位好好想想，希望可以再和各位见面，再见了。”

    将四人全部送走，关上本丸大门，秋田藤四郎的手才终于松开。“抱歉，刚才有点紧张，让宗三先生困扰了。”

    “不会。”宗三左文字笑了。“你替我们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了不起，秋田。”宗三左文字摸摸秋田藤四郎的脑袋，连江雪左文字也跟上，小夜左文字则浅笑轻拍秋田藤四郎的肩膀。

    “谢谢你替大家保护了枫的意志，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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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代理家长三日月宗近的指示下，白山吉光与药研藤四郎这几日免去所有工作，作为本丸的医疗配置人员。白山吉光主要负责治疗绫濑睦月，药研藤四郎则负责照看有栖川枫及在必要时支援白山吉光。

    这么安排是有用意的，白山吉光的治愈之力针对身心严重受损的绫濑睦月能得到最快速也最直接的复原效果，可是这种神技到底伤神劳体，白山吉光也还没有得到药研藤四郎的真传，到底还是需要药研藤四郎的协助。

    有栖川枫则是无解，虽说灵力不足导致的高烧可以靠药研藤四郎的治疗缓解，可消耗掉的灵力只能靠充分休息才能自然恢复。

    至于照看有栖川枫的人自然是小乌丸、三日月宗近、乱藤四郎、骨喰藤四郎、鲶尾藤四郎等人，相较一期一振或压切长谷部，比较没那么忙碌的这几刃不仅与有栖川枫关系亲近，也是最能安抚她心情的人。

    他们都明白有栖川枫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甚至她下意识还是羡慕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对绫濑睦月更做不到真正的原谅。

    原因很简单。

    纵使绫濑睦月对她有生养之恩，可终究遗弃了曾为绫濑红叶的有栖川枫，就算有栖川枫并非这个世界的绫濑红叶，对她来说却是直面曾抛弃过自己的人。

    她无法对抛弃过自己的人有任何好感，反之，那份受到遗弃的痛苦与祈求不再被丢弃的恐惧与害怕深深渗入有栖川枫的心，这也是为什么有栖川枫纵然是受到了七海枫明显有问题的教育与养育方式也照单全收的主因之一，因为无论如何都需要有栖川枫去代替他达成愿望的七海枫绝不会丢弃有栖川枫。

    换言之，有栖川枫的人格变成了看似坚强实则将精神全都系在“不会抛弃她”的人身上，不管是七海枫，还是现在本丸中的众刃，这也是有栖川枫一知晓审神者可以拥有很多伙伴后，那么迫切的渴望一个真正的家，更是请求他们成为家人的真正原因。

    离当日已过去了一整天，有栖川枫一次也没有睁眼。这让所有刃都很难过，自然对醒来后仍然很虚弱的绫濑睦月没什么好脸色看，虽勉强能以礼相待，但到底不愿意让想对恩人道谢的绫濑睦月踏入有栖川枫的房间，在确定她身体恢复良好可以不必再待在这个本丸后，三日月宗近主动联系了绫濑仁乃请她将绫濑睦月接走。

    因此第二天下午，恢复记忆的绫濑睦月被带离这座本丸，临行前绫濑睦月说想要对这座本丸的主人报答这个重要的恩情，对此三日月宗近只是如此回答。

    “绫濑夫人，若您能够不再踏入这座本丸，这对我们的主便是最大的报答。”

    除此以外三日月宗近没有任何解释，让神色复杂的绫濑仁乃与膝丸接手了还想再问些什么的绫濑睦月就关上大门。

    有些时候再也不见会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