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伤不起
医生摘下口罩，摇头叹了口气，神色遗憾地说：“小狗的心脏本身就发育不良，再加上受了外力重击，回天乏术，你们进去看看它吧。” 宋兮大步流星冲进手术室，其余三人都在外面候着。 过了十分钟，便见她神情呆滞地从里面走出来。 整个人颓然坐到门口的椅子上，微弓着背，目光定格在地面上，像一座雕塑，眼神无丝毫闪动，死气沉沉。 直到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抬起头来，面容平静，灯光直直落在她头顶，照出她被扇到红肿的右面颊，尽管眼神倔强清澈，却越发显出几分让人不忍的脆弱。 不知为何，顾微宇眼前忽然浮现当年小只死的时候，宋兮伤心的样子。 他舔舔唇，双手叉腰，无声地沉了一口气。 宋兮垂下眸，“都是我不好，明知道她不喜欢狗，还带着小小只回去，是我害了它。” 顾微宇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沈千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 踱步到她身边，顺势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椅子发出轻微震动，宋兮依旧没有抬眼，下意识抠着手指。 “小时候我不明白，我爸明明爱着我妈，后面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大家还让我尊敬那个女人，说我已经过继给她，以后她才是我的母亲。” 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宋兮眼眸暗了暗。 当年因为许芽身份卑贱，洛老爷子便让宋兮的父亲娶娘家更有权势的沈千离。 可惜，父亲在娶沈千离前因为一次事故，不能再有子嗣，作为洛氏水系分支唯一的后代，她被过继给沈千离。 “她从小就不待见我，在我爸面前对我好像很好，但转身，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就掐我大腿，用烟头烫我，不给我饭吃，有一次，甚至掐着我脖子，我知道她是恨我的……我很想回到mama身边，可他们不让我见她。” 宋兮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小时候被沈千离虐待的事情，就算是以前对许芽，她也不敢说。 可今天，情绪推波助澜，她忍不住了。 又或者，她只是想对他一人说。 尽管，她并不期待他会安慰她。 气氛有瞬间静而压抑。 顾微宇的目光缓缓扫到她脸上，默默扬起手，大掌一阖，盖住了宋兮的后脑勺，轻轻地，揉了揉。 一个简单的动作，宋兮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覆在后脑勺的大掌温热有力，倒似无声慰藉。 他轻声道：“我跟你一样，我的父亲，也娶了一个并不待见我的继母。” 宋兮抬眼静静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心中酸涩。 重生一次，依旧难抗命运的不仁慈。 她还是没能阻止宋媚云给他造成的伤害，间接的，还有自己的。 情感的反应远远超过命运的莫测，她未想为犯过的蠢找借口，只希望久别重逢，自己能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他。 “我能借下你的肩膀吗？”她用清澈的眼眸深深望着他。 “……”顾微宇轻咳一声，伸手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表情有些别扭，“我可是看你难过才……你别多想。” “嗯，谢谢你啊。”宋兮靠着他的肩，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斑斑伤痕衬的这一刻弥足珍贵，她多希望，能一直这样温馨美好下去。 *** 妥善安置完小狗的事情。 宋兮跟顾微宇走出宠物店。 铁锤看到她，安慰道：“大小姐，你也别难过了，这人都生死有命，何况是小狗呢。”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觉得洛小水除了性子有点骄纵，人其实还不错。 宋兮笑了笑说：“我相信缘分，我跟小小只大概缘分太浅了。” 铁锤抓抓后脑勺，提议道：“要不，您再重新养一只。” 宋兮摇摇头，特别无奈地吐出三个字：“伤不起。” 复又抬头看着眼前三人，说道：“今晚辛苦你们了，要不，我请你们吃宵夜吧。” 铁锤和铁钉请示性地看向顾微宇。 顾微宇刚想拒绝，又听她自言自语道：“我心情一不好，就好想吃东西，你们权当陪陪我吧。” “对，我听说人心情不好，就应该通过吃来宣泄情绪。” 铁锤附和道，明显也是肚子饿了，很想去。 “cao，”顾微宇往他脑袋拍一巴掌，“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自己低头看看你那肚腩。” 铁锤心塞地摸摸肚子，讪笑道：“过了今晚，一定减。” 宋兮拍拍他的肩：“没事没事，胖纸都是有福气滴。” 说话间，她瞟向顾微宇，“有腹肌又怎么样，中看不中用？” 顾微宇挑眉：“不中用？” …… 四人找了个烧烤档坐下，顾微宇坐在宋兮身边，铁钉和铁锤坐他们对面。 不一会，两个大盘子端上来，盘子里整齐码着烤得香喷喷的rou串。 铁锤很不好意思地低声提醒道，“大小姐，这吃串得有酒，吃起来才带劲。” 宋兮立马招来了老板娘，要了一打啤酒。 “你们喝，我等下开车。”顾微宇平静道。 铁钉铁锤大喜，“还是我们老大最好。” 铁锤还不忘补一句：“大小姐更是百里挑一，又漂亮，又豪爽，还没有架子，竟然愿意跟我们这班粗人一起吃路边摊。” 宋兮低头闷笑，她也不想的，不过这么晚，也只有大排档可以选择了，难不成去吃麦当劳或肯德基吗？ 对于这一点顾微宇倒不意外，去清迈的时候，他就发现洛小水也有很平民化的一面，特别爱逛小吃街，还特别爱吃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给宋兮的几根rou串上都撒上了辣椒粉。 宋兮紧盯着他的动作，笑笑不语。 接过他递过来的rou串，她没有一丝犹豫地往嘴里塞，和着啤酒，倒是有另一番滋味。 顾微宇见她吃的津津有味，一点不像一个不会吃辣的人，目光瞬间微敛。 难道，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顾微宇没喝酒，只低头吃烤串，他吃的很慢，细嚼慢咽，显得心事重重。 也不说话，只听着宋兮跟铁锤聊天，偶尔话题中提到他，他也只是用单音节回应。 过了一会，他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吃，我去抽根烟。” …… 宋兮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顾微宇身边站了一名染着黄头发的女人。 女人身材前凸后翘，只是装扮的很艳俗。 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因为这条街上有好几家按摩店，夜里这种时候，里面的女人就会出来站在街上揽客。 女人笑吟吟地搭着顾微宇的肩膀说着什么，顾微宇低头吐烟，头一偏，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宋兮。 宋兮与他对上目光，干脆就停在原地，继续看着二人调情。 可顾微宇却忽然直起腰，完全不搭理身边的黄头发女人，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大概是女人的直觉，黄头发女人上下打量了宋兮一眼，知道自己跟对方的差距，便悻悻转身走了。 待顾微宇走到身边，宋兮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不是滋味地嘲讽道：“原来是出来聊sao啊。” 其实分开这么多年，她觉得，顾微宇不可能一直没拍拖，或没有跟别的女人上过床。 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想去探究，怕自己会忍不住难受。 顾微宇轻哼一声，懒得解释，灭了烟，抄着裤兜往前走。 擦肩而过时，宋兮忍不住叫住他，咬着唇说：“那种女人也不知道多少人碰过，你自己小心点，别染了什么脏病。” 顾微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带着微薄的笑说道：“那大小姐也不少人碰过，怎么不嫌自己脏？” 宋兮气结：“你——” 好吧，洛小水的确私生活混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再者，她没有权利要求他洁身自好，她是他的什么人？又凭什么管他？ 没有说出口的何止是心酸。 原本已经趋于缓和的关系忽然间破碎，两人再一次争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