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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又道:“其实说了还好一点。” “什么?” “施恩于人,做得太大气,对方就真的放不下了。” “终归是债。” 傅长陵吃东西的动作慢下去。 檀心听不明白,傅长陵看着跳动的火焰,慢慢道:“以前有个人,他对我好,从来不图我什么,不要我什么。” “于是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我欠着他,我一辈子还不清。有时候我会想,他要是小气一点就好了,和我要点什么,埋怨我几句,我可能还会心里好过一点。” “可是他没有。” 什么都没说过,于是在他人察觉那一刹那,这样的感情,便似是酿了多年的苦酒,一口下去,苦得人哽咽无声。 *** *** 傅长陵在山洞里过上居家生活时,鸿蒙天宫问月宫上,却是格外安静。 秦衍给江夜白喂过药,拿湿帕子给江夜白擦着手。 睡梦中的江夜白和平日不同,失去了往日那份刻意伪作出来的威严后,此时此刻的江夜白静静躺着,便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人。 他没有那份锐利,甚至带了些平易近人,就像很多年前,秦衍初初见到的那个少年人一样。 拥有着云泽最顶尖的剑法,却连鸡怎么弄熟都不知道。 秦衍手握着湿帕,擦过江夜白的指尖,随后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呼唤:“阿衍。” 秦衍忙抬头去,看向江夜白:“师父,你感觉如何?” 江夜白撑着自己起身,秦衍赶紧去扶江夜白,顺便在他身后安置了枕头,江夜白靠着枕头坐起来,这个动作似乎便让他消耗了许多体力,让他有些疲惫。秦衍给江夜白端了灵茶,他喂着江夜白抿了几口,江夜白喝完茶后,靠在床上缓了缓,才慢慢道:“沈修凡呢?” 秦衍手顿了顿,才道:“没出来。” 江夜白微微一愣,秦衍垂下眼眸,慢慢道:“不过您放心,我看他最后给自己画了一个传送阵,或许已经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江夜白没说话,他靠在床上,垂着眼眸,似乎在想什么。 秦衍低声给他说了方才各大长老的情况,最后道:“您如今受了伤,万事要多加小心,我最近都会留在问月宫,以防有人图谋不轨,叨扰师尊,还望见谅。” 江夜白静静听着,好久后,他才道:“我以为,你会去帮他。” 秦衍抬起眼眸,江夜白注视着秦衍:“最后他说那句话,我是听见的,他是傅长陵,我也一直知道。” “那您还收他?” 秦衍并无诧异,江夜白惯来是对一切都通透之人,傅长陵瞒不过他。 江夜白笑笑:“我以为,你想让我收他。” 听到这话,秦衍呆在原地,江夜白咳嗽着,转过头去,看向窗户外月光下的灼灼海棠。 “你的性子,我知道,”江夜白咳嗽过后,他喘息着,有些艰难道,“他让你选,这就是一笔人情债,你这个人,哪里欠得了人情债?” 江夜白笑起来:“我本以为,你就算选了我,也会跟着他跳下去。” “本来……”秦衍声线干涩,“是这么打算。” “为何不呢?” “因为,”秦衍看着面前眉目间仿佛是染了薄霜的人,他苦笑起来,“我害怕。” “害怕什么?” 江夜白的目光很平静,他看着面前的小徒弟,其实他已经不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夜白看着他时,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一仰头,或许就会笑起来,甜甜叫他:“师父,我要吃糖葫芦。” 又或者一出事,就会躲在他衣袖后面,拽着他的衣袖,瑟瑟发抖。 他许多年没说过他害怕,偶尔这么一声出来,江夜白便觉得,自己的心肝像被人狠狠撞了上来,他克制着情绪,抬起手,哑声道:“晏明,过来。” 这是他情绪极其外露时,才会吐出的名字。 秦衍走到他身前,江夜白拉过他的手腕,那冰凉的手掌触碰到秦衍腕间时,他忍不住微微一颤。江夜白顿了顿动作,片刻后,他面如平常一般拉着秦衍坐下,缓缓放手,他看着自己的手,将它藏起来,语调平和:“你怕什么,同我说。” “我做了一个梦。” 秦衍哑声开口:“我梦见你死了,师姐,师叔,所有人都死了。” 秦衍坐在床边,看着问月宫外他亲手种下的梨花。 “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爱的人恨我,所有人都厌恶我。” “我每天都在思念你们。” 秦衍转过头,他注视着江夜白,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我在梦里,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你本不该死的。” 秦衍声音打着颤:“你出事之前,本就即将突破,你和我说,让我为你护法。可我没有。” 江夜白听着他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问:“为什么没有?” “因为……”秦衍顿了顿,他似乎说不下去,可是短暂停歇后,他还是道,“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你一直保护我,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出事。那你唯一一次请我做什么,可我想去做其他事,我想见一个人,所以我问你,我一定得在吗?你说不必,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