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女婢元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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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休笑着看向墨挽歌,等着她做出回答。 墨挽歌抿嘴,就同赵元休在街上直直对视着。 街上人来人往,欢喜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殿下,你……这算是命令吗?不让我出现在热闹的地方?”墨挽歌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直视对方的目光也颇为复杂。 赵元休慢慢眯着眼睛,许久许久,他笑了一声,“墨小姐不用害怕,本宫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回京不久,自然是对上京的东西都感兴趣的,这是本宫疏忽了。不是命令,你当作没听到便是。” 当作没听到吗?墨挽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当作没听到,这里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呢。她垂着眼睛,心情忽然间就沉下来。 赵元休微笑着对墨修告辞,才带着他的下属继续往前走。 墨修叹了口气,招呼着墨挽歌回到常庆楼的包厢。 再说赵元休,别过墨修墨挽歌父女二人,便继续往前逛去。来时他对元旦的街上是很感兴趣的,在遇到墨修父女二人之前,他也的确是很感兴趣的,甚至是在街上的小酒摊上喝了一碗烧酒。只是遇到了她,就无端生出一股情绪来。既想同她说话,出口又带上了刺;分明想讽刺她,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变了味道。 那双染上点点受伤情绪的黑眸自己最是看不得了,真想那双眼睛再不出现。 赵元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了,凌厉的双眸直直盯着前面虚空的一点,薄唇紧抿。只要她嫁进了东宫…… 赵元休忽然迈出脚,两三步就走出好一段距离,把后边的下属弄晕了。 “殿下,您要去哪儿?”下属急忙跑着追上去。 赵元休突然止步,回头对几人吩咐道:“今儿就到这儿,你们回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做。”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忙说出了他们的担忧:“那殿下自己一人,岂不是很危险?” “暗中有护卫,你们不必担心。况且天子脚下,还能有什么危险!”赵元休脸色微沉。 几人感觉到赵元休的态度坚定,就没再顶牛角尖,纷纷告退离去。转瞬间,小巷子里就剩下赵元休一个身影了。 赵元休身处黑暗,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了许久。身着华服的他,明面上一个护卫都没带,往他手下的张大人的府邸而去。 墨修与墨挽歌上了楼梯,正要走向包厢,墨修忽然伸手拦住女儿。墨挽歌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就听墨修说:“可别哭着一张脸了,方才在下边分明赢了还个态度,你母亲定然要想是我欺负你了。” 墨修的模样叫墨挽歌一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定然太沮丧了,让父亲担心,于是勉强露出笑容来。心想着自己进了包厢一定要忘了方才赵元休的态度了,今儿可是元旦,才不要因为他的态度坏了好好的气氛呢! 不过她的担心却是多余的,甫一进了屋子,墨汐媛就扑上来了。小丫头抱着她的腿,仰头笑得露出牙齿,“大jiejie好厉害啊!玩了一局就赢了个漂亮jiejie。” 墨挽歌摸摸她的头,认同的点头,“我也觉得我好生厉害呢。” 林氏在旁边轻笑,两个丫头的感情好,她看着也高兴。 “不过一个奴才,媛儿这个称呼可是叫错了!”墨赵氏吃着瓜果提醒了一句,双眼看着跟在他们后头进来的一个陌生面孔。 谁都没说话,墨汐媛吐吐舌头。 墨挽歌看了她一眼,牵起墨汐媛的手走到桌前坐下,语重心长道:“媛儿,祖母说的没错,你的jiejie只有府里的姐妹。其他人,包括jiejie身边的浅夏,你都可以唤‘浅夏jiejie’。” “那她呢,我叫什么?”墨汐媛看着新人不解道。 墨挽歌眨眼,叫……对哦,她说她没有名字的。墨挽歌抬手用小木棍叉了块苹果,看向那名女婢,“你没有名字,不若我赐你一名吧。” 女婢第二次向墨挽歌跪下,“求小姐赐名。” 墨挽歌皱眉,转头看向玉盏,“姑姑帮我把她扶起来。你这人怎么说跪就跪啊,我们墨府可没有跪礼一说。” 玉盏把人扶起来,对她轻松笑了笑。 “今儿元旦,叫你‘元容’,可好?”墨挽歌转瞬间就说道,询问了本人的意见,还看向林氏,“母亲觉得这名字如何?” “不错。”林氏点头。 “元容多谢小姐赐名。”女子露出笑容,身上已弄脏了粗布衣裳也挡不去她美丽的容貌。玉盏还站在她旁边,她没有忘记墨挽歌的话,这回只福了个身。 他们坐着又说了好一会的话,才起身回府。 马车在墨府门口停下,进了墨府就是一块很大的怪石,再走过两旁全是四季常青的树的小道,继而穿过养着红鲤鱼的小桥……府里路上的烛火都亮着,灯火通明,景色都能看得清楚。身为新丫鬟,府里的景色元容只是淡淡扫过,记下进府要走的路,眼里半点惊叹都无。 回到瑶光院中,墨挽歌让玉盏给元容安排个房间,打算给元容一个二等丫鬟的身份。 不过谁都没想到,墨挽歌这边才在吩咐玉盏,元容就在墨挽歌面前缓缓跪下。 墨挽歌无奈扶额,“你怎么又跪下了。如今可是在墨府里了,更得按墨府的规矩来——别跪了,有什么话就起来说。” 元容这回没起来,抬起头看着墨挽歌,咬咬唇犹豫了一番,才认真道:“小姐,奴、元容不想为奴。元容很感谢小姐今夜救我于水火之中,但是元容出身并非奴才。元容只是进京之后遇害,被人卖到了人牙子手里,不瞒小姐您说,单单今日一日,元容就换了四个主子,您是第四个。”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段话下来也没个章程,好在是墨挽歌听懂了。 “你是想说,你是进京遇害了,被人卖到人牙子手里,最后到了我的手里。不过你不想为奴,是吗?”墨挽歌在脑子里捋了一遍,求证问道。 元容的脑袋重重地点了两下。 玉盏面露不满,“可你是我们姑娘赢回来的,如今是我们姑娘的人了。说句难听的,如今是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你如今说你不想为奴,莫不是我们姑娘就得放你成自由身了?” 墨挽歌看了玉盏一眼,示意她不要激动。不过玉盏的话也没说错,的确,元容是自己赢回来的,如今说不想为奴,自己还得帮她恢复自由身?“所以,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姑娘!您今夜把她赢回来,她就是丫鬟,您若没把她赢回来,她这会子定然是在那个摊主的家里,指不定在家里的哪个地方呢!”墨挽歌玩关扑的时候,玉盏就在旁边。她又是年长,想的也全。就差点没直接说上一句:你要是在摊主手里,如今肯定是他的人了。 元容咬牙垂下头,从脏了的袖子里掉出来一个东西,“元容心知肚明,不过,元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早在被输给摊主的时候,元容就在那儿偷了摊主的一把匕首……若是有个万一,便……便以死明志。” 掉在地上的是一把匕首,锋利的一个刀面封在壳里,一整把都是黑色,只有匕首柄上有一个图案。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放你走吗?”墨挽歌又问了一遍,“这天寒地冻的,你确定你即便是从我墨府出去,有地方可以去?或者是说,你从我这里离开后,你能活下去?你被人害了一次,在人牙子手上过了一次,你也知道东京其实并不太平吧!” 元容却坚硬如铁,“小姐,元容想离开东京。若是能回家乡,我便能活下去,也能给身边死去的人寻个公道。”说着说着,这个女子红了眼眶,“元容想回家,也想见娘亲。” “啪嗒”,温热的泪水落在地毯上。 听到“娘亲”二字,墨挽歌就忍不住怜惜,一下子就松口了:“可以。那你走吧,就当我今夜没赢。姑姑,把那五两银子给她,当作是一点盘缠吧。” 元容泪水一下子止不住,给墨挽歌磕了个头,“元容多谢小姐开恩!以后,元容再报答小姐!” 元容也才十一二岁。 “以后我便不是小姐了,我三月多就要出嫁了。”墨挽歌看她狼狈的模样,心里怜惜,便多说了一句。 玉盏扶着元容起来,这才去拿帕子包五两银子。 “小姐要嫁给谁?”站起来的元容用袖口轻轻吸去泪水,直勾勾地看着过分美丽的墨挽歌——早时戴着面纱还不觉得,如此看方知墨挽歌是国色天香。 墨挽歌就想起了赵元休,出声吐出两字——“太子”。 这夜,街上的喧闹声到了丑时末才渐渐消失。而翌日一早又有人在放爆竹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没有可以让人休息的时间。 因为昨夜的喧哗声,墨挽歌未能睡着。夜深睡不下,就想着昨夜赵元休的奇怪态度,最后竟是一点没睡,天就亮了,爆竹声比起鸡鸣声响了许多,更能叫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