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助手忍不住提醒：“孙二少，您的衣服。” 外面穿着的是白大褂，上面有已经洗不干净的痕迹，孙庭绍脱下了白大褂，走了出去，想到自己今天没解剖，眉头舒展开，这样身上就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宁蓁蓁就在警署外等着，见着了孙庭绍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搅你的工作。” “正好一个案子结束了，来吧。”孙庭绍顿了顿，看了一眼宁蓁蓁手中拎着的礼盒。 宁蓁蓁把礼盒给了孙庭绍，“这是我在福满楼带的糕点，可以送给你的同事吃。” 孙庭绍想到了这做派像是他妈，也是时不时送东西过来，他顺手接了过来，“好。” 孙家二少独立特性谁不知道？就连警署的人也有些怕孙庭绍，现在见着他引着一位女士，不少人好奇地张望，原本在说八卦的声音都小了起来。 孙庭绍手中拿着礼盒，在见到了吴探长之后，把东西塞给了他，“带个朋友进解剖室，这是她带过来的见面礼。” 宁蓁蓁听到了这里，对着那位探长笑了笑。 吴探长的眼睛黝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他打量着宁蓁蓁，“难得看到咱们孙二少的朋友，怎么称呼？” “免贵姓谢。” 吴探长有心想要多问几句，但是看到了孙二少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就说道，“谢小姐带的是福满楼，小崽子们有口福了，孙二少带着谢小姐忙吧。” 如果要是后世，警署大门哪儿有那么好进，更遑论要去的是法医解剖室，不过在这个时代，新旧交替，很多事情没那么严格。 宁蓁蓁对吴探长行了礼，跟在了孙二少的身后。 等到两人一走，其他人就围了过来： “头儿，那位小姐什么来历？” “是啊，像是小媳妇儿一样的跟在二少的身后。” “哇，我看到孙家二少都发憱，那天他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吓死我了，他媳妇儿居然不怕。” 吴探长把福满楼的糕点拆开，“那位小姐姓谢，看着二少对她不一般，实际什么情况不晓得，不过能进二少的实验室，在二少的心里分量不轻。等会人要出来的，我在警署里，就敲我办公室，知会我一声，还有在解剖室的今天是小张对吧，让他多留留心。” 孙家的一位是他老头的顶头上司，孙二少的情况，他心里头是门清，看着宁蓁蓁跟着孙二少的身后，自然而然也想着红线上去。 宁蓁蓁跟着孙庭绍去了解剖室，看了不少他的得意藏品，忍不住眼角抽动。 难怪那天晚上孙雪梨表示她的二哥一直是单身，这别说是在这个年代，再往后大几十年，女孩子也消受不住。 孙庭绍介绍实验室里他自己制作的标本： “这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器官，反长的心脏，心房心室都都是镜像反，非常难得一见的标本。” “多完美的肺叶，与教科书上一模一样，当时刚解剖出来，我就十分喜欢，你若是见着了，定然也会觉得生得好。” “你别看现在肾脏的解剖结构很好，当时裹着很厚的脂肪层，我用了很久的功夫才分离出来那些脂肪层，到现在我还记得味道。” 孙庭绍说的这些，宁蓁蓁都接得上来，于是助手张岭转述出去这些言论，其他人都表示这位看起来柔美的谢女士居然是这等人杰，大大出乎人的意料，都觉得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就是孙家的二少奶奶了。 等到在宁蓁蓁离开的时候，这一帮警察的目光里都有些敬仰。 孙庭绍对人的目光并不敏感，宁蓁蓁注意到了，只是对着一个拿着饭盒吃饭的探员笑了笑。 两人坐在人力黄包车上，准备去餐厅吃饭。 今天傍晚有迤逦红霞，表示明日里是个好天气。 这红霞就像是孙庭绍的心情，回家的时候，他的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今天接到了任务？”孙母本来在给女儿挑首饰，看到了是二儿子回来，有些诧异地开口，“任务比较简单？” “不是。”孙庭绍脱去了外套，递给了家里的佣人，“和谢小姐吃饭。” 孙雪梨手中本来拿着一串珍珠项链，这会儿听到了二哥的话，直接一个手抖，项链都掉落到了地上。 要是以前孙母要说女儿毛毛躁躁的，这会儿哪儿顾得上？她眼睛瞪圆了，问道：“谢小姐是谁？” 孙雪梨把珍珠项链捞起来，和母亲一样眼睛因为诧异而圆溜溜的，“就是苏苏喜欢的写的那个作者。” 孙雪梨是五官最为肖似孙母的，见着meimei和母亲两人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孙庭绍嘴角微扬，“是她，今天在实验室一整天，晚上请她吃饭。” 这一笑让母女两人相视一眼，感情吃饭的人是上次开大会的会议主题人物。 本来对宁蓁蓁，孙母没报太大希望，之前给儿子安排过一位林小姐，那位可是海归，还是儿子同学，也就聊了两天不了了之。 孙母哪儿见过儿子含笑提起人。 最让孙母意外的是，儿子不光是刚刚提起了宁蓁蓁带着笑，还坐到了沙发上，问起女儿一些宁蓁蓁的事。 孙雪梨忍不住问道：“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问呢？” 孙雪梨的问题也是孙母所关心的。 孙庭绍：“刚刚一直说细菌的培养，没怎么问她的事，正好看到了雪梨才想起来我对她了解得不多，以后要一起合作的机会很多，所以现在问问情况。” 二哥想问什么消息，孙雪梨都回答得很仔细，甚至二哥问到自己不清楚的，孙雪梨本来说的是，“晚点我问问瑜瑾。” “你要是苏苏，那是你崇拜的作者，多了解一下挺好的，你又不崇拜她，没必要问这些，反而让谢小姐奇怪。”孙母这会儿先是对女儿说完了，再对着儿子说，“绍儿，你自己想知道谢小姐的状况，不如自己多问问，有空吃个饭，喝喝咖啡，聊天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孙庭绍点点头。 孙母笑了起来，本来还想说有空可以带着人回来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儿子的红线既然老天爷牵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 宁蓁蓁和孙庭绍的往来确实多了起来，但是不像是孙家人想的那样有绮丽色彩，而是公事公办。 宁蓁蓁在实验室里培育青霉菌，提纯青霉素。 青霉素的提取方法宁蓁蓁很清楚，在孙庭绍那里展现了这种青霉菌里提炼出的抗生素可以破坏细菌的细胞壁，能够抑制细菌的繁殖，孙庭绍连热爱的尸检工作都退居二线，把研究的重点放在了青霉素上。 在动物试验里，很快就发现了青霉素对链球菌、白喉杆菌等多种细菌感染的疗效，青霉素能杀死病菌，又不损害人体细胞，只要提纯的浓度够了，再加上工业化的生产，可以称之为神药也不为过。 在反复提纯之后，在第二年的春天，孙庭绍带着宁蓁蓁，手中还拎着一个小箱子找到了父亲。 孙吉安本来以为二儿子要说的是谈恋爱的事，原本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等到听到儿子说了青霉素的作用，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下来。 “这试剂在人身上试过了没有？” “试过了，给脑膜炎的患者身上试过。” 幼儿在感染引起了脑膜炎之后，体温急剧上升，剧烈头痛，呕吐频繁。病情严重者在发病后24小时内出现头向后仰，整个身体向背后弯曲似“弓”样，如果发展到这个时候，一般就会认为没救了，但是现在孙吉安听到儿子说他们用青霉素救了两个小乞儿。 “人我让王叔在乡下看着，当时拍了照片，录下了视频，都在这里。” 孙吉安看过了视频，心脏都是砰砰直跳，脑膜炎只是治疗的一个病例，还可以治疗猩红热、肺结核、产褥热，最关键的是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对控制伤口感染非常有效，而控制了感染，就是挽救了生命。 他在心中瞬间就想好了药厂的建设，这几年西方国家在打仗，一时间顾不上他们国家，而这种神药在战争里就是财富，各个国家从华国攫取了巨额财富，是时候反过来赚他们的钱了。 按照二儿子的说法，这种抗生素的发明是宁蓁蓁主导的，孙吉安先请宁蓁蓁到旁边的休息室坐一会儿，单独留下了孙庭绍。 “我先前就听你母亲说过谢小姐，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第220章 私奔失败以后17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孙庭绍笑了起来，说起了宁蓁蓁的长处。 在做药研究的小半年时间，连载在《都市报》上的《军阀少帅的旧式妻》已经完结，她正在写第二本小说，这个故事不再是长篇小说，而是独立式的小说，叫做《一枚铜元》。 故事以流转的铜元着眼点，铜元流转不同的人群的手中，用一种特殊的视角来写百样人生。 宁蓁蓁的第一本小说，许多女孩子喜欢，里面的感情纯粹，是个纯粹的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第二个连载的故事，则是现实向的小说，戳中了文人的心，孙庭绍也是反复阅读里面的小故事，关注各家报纸的评论。 《一枚铜元》在都市报上不过连载了一周，各家报纸都如同雨后春笋般出了评论，奇妙的是不仅仅是文学期刊，甚至还有医学杂志和时事杂志给出高度的肯定评论。 “《一枚铜元》之中，作者用一种别出心裁的视角，写出了百态人生，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流浪儿童毛毛的故事，虽然生活残酷，他却有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向上蓬勃生长……作者瑜瑾的文笔舒缓，娓娓道来了不同的故事，明明是生活之中常见的小人物，谁也不知道那些普通人身后也有这样的故事，瑜瑾写得是我们所有人。”——《丝路》青松 “《一枚铜元》是我的妻子给我推荐的，里面李医生的故事让我很是感慨，我是一个大夫，那么我来点评一下李医生的故事，李医生里面提到的几个急救措施是可行的，如果遇到了紧急情况，可以像是李医生那样cao作……”——《医学杂志》李贺环 “目前这枚铜元已经流转到了国外，看到里面弗洛德上校的那些话让我感慨很深，光是弗洛德的上校的对话，就带着人回顾几百年来各个世界大国发展的历程，讨论大国崛起的关键性因素，目前华国处于一个特殊时期，我国应该如何形成一个统一的力量，建立起适合本国国情的政治经济制度，我们需要学习但绝不简单模仿别国的道路，走出自己的特色来。”——《观察者》钟生 《一枚铜元》这个故事有宁蓁蓁的私心，如果真的遇到了战乱应该怎么做，如何走出华国自己的路，只要愿意思考，都可以在这个故事里找到自己的答案。 如果说第一本小说给了她金钱，这第二本小说，让瑜瑾这个笔名镀了一层金，甚至让《都市报》转型了，这让主编王德单最近走路都龙行虎步。 孙吉安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儿子的模样分明已经坠入了情网而不自知。听着儿子说这些，孙吉安有心情点燃了一只雪茄，开始抽烟。 辛辣的烟草雾在肺叶走了一圈，孙吉安才说道：“我想问的是，你想过娶她吗？” 孙庭绍本来说那些评论说的起劲儿，谁让他也很喜欢《一枚铜钱》，尤其是弗洛德上校的对话，简直让人热血沸腾，现在冷不丁听到了父亲的话，立即就呛着了。 孙吉安看着孙庭绍，几个儿女里，孙庭绍长得是最好的，而且不像是他们夫妻两人，很像孙庭绍的爷爷奶奶，长辈们还在世的时候最疼二子。除了生得好，自幼聪慧，他爷爷奶奶还活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消让二子cao心，一辈子读自己想看的书，做自己想做的事，钱财不让二子费心。 现在孙庭绍停止咳嗽了，脸上还是涨红，孙吉安心中有数，他很少过问二儿子感情上的事，他有三个儿子，目前孙子都已经有了两个，二儿子要是想要细水长流，他也不介意。现在来看，性格在一般人眼中有些古怪的二儿子确实是动了心。 这种情况就需要逼一逼，于是孙吉安说道：“你是想要一直这样，但是谢女士可不一定，她的文章很好，本来仰慕者就有不少，你刚刚说的评论文章我正好也看过，其中一个作者叫做郎三的，我记得还看过小道报纸，表示十分欣赏瑜瑾。” 孙吉安顿了顿又说道，“她虽然经历过一次恋情失败，还是有可能结婚不是吗？就像是你meimei，眼高于顶，现在不也要订婚了？” 孙庭绍听到了父亲的话，犹如是被雷劈了一样，甚至额头上都有了汗水，他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知道她的一些私事，会看她写的文章，和她一起研究青霉素的提纯，他觉得她是个优秀的人，却从未想过结婚的事。现在听到了父亲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反驳，想到了meimei的恋爱，脸色更是白惨惨的。 孙吉安犹嫌弃不够，还在添油加醋，“就算是沪市没有什么好对象，还有北平，她本来就是北平人，给她介绍一个好一点的对象，她也好回家。不说青霉素的研发，光是写小说，就足以让不少人对她倾心了。现在再加上这一条，想嫁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孙庭绍觉得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要不然怎么背上都出了冷汗，等到这一场谈话结束，冷汗都没有止住。 出了书房，孙庭绍见到了抱着孩子的宁蓁蓁，她并没有在休息室，而是和贺苏说话。 贺苏的女儿窝在宁蓁蓁的怀中，rou乎乎的小手去捉她的头发，宁蓁蓁只有在孩子要把头发送入到口中的时候，才会去阻止。 贺苏的女儿显然和贺苏一样，都很喜欢宁蓁蓁，被夺走了玩具，露出无齿的笑容，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宁蓁蓁。 宁蓁蓁偶尔对着怀中的孩子弯眼笑着，让孙庭绍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时在舞会里，所有人的光芒都不如她，而现在抱着孩子，少了上次妆容艳丽，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人心都柔软了下来，反而更深深镌刻在心尖。 “有时候呢，想让你快快结婚生一个自己的宝宝，又担心耽误了你写作……” 孙庭绍在书房里听自家父亲的话，就感觉后背发凉，现在听到了贺苏的话，更是忍不住看着宁蓁蓁，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宁蓁蓁含笑说道：“不管怎么样，书都是会写的，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电影拍出来了，下个月一号有没有空，学国外做的首映仪式。” 贺苏尖叫起来，因为喜欢的作者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她没办法用拥抱表示自己激动的心情，就在原地跳了跳，“好啊，还有雪梨，尚太太、楚二小姐……”贺苏掰着指头数了不少人，“咱们一起去看电影。” 孙庭绍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宁蓁蓁，她聪明睿智，想法不拘泥又用于用实验去检测各种猜想，这会儿忽然觉得她距离自己很远。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于简单，不像是她，她总有许多的兴趣爱好，既能够安心做实验，又可以写下瑰丽的故事，还可以跟着meimei一起舞步徘徊，端着香槟酒与那些人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