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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星沉默了,像被抽走了气,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坐在了台子上,驼下了背,想起了那个给他带糖的女孩儿,孤零零地毫无声息地便死了,他甚至意识不到,在他杀红了眼的时候,从未看过到底杀了谁,他认为屠杀是他的试炼,他需要变得心狠手辣,才能登极。连这个,也错了吗? 铃星看着自己的手——他总是习惯性地看自己的手——他总觉得有洗不掉的血。 铃星疲惫地抬起眼:“你又赢了权清风。” 权清风拍了拍桑麻,示意他先离开,桑麻担忧地看权清风,权清风摇了摇头。 桑麻便离开了。 权清风走到铃星身边,坐了下来,不顾自己胡乱包扎的手臂,也要来给铃星灌输他的人生观念。 尽管宿仇就在身边,铃星却没有动,他真的该杀了权清风,但现在不行。 权清风低声笑了笑:“铃星,你不觉得可笑吗?人们总是这样。我是桑麻的师叔,他从不叫我师叔,他叫我大师,因为我救过他父亲的命。他当时关照你就像现在他恨你一样,因为他自己‘知道’,你是什么人,对他根本其实也不重要。即便大家公认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对于个人来说,其实也不重要。” 铃星没有答话。 权清风叹了口气:“人啊,盘盘绕绕的心思,藏在某一群人就觉得安全、躲开某一群人就觉得与众不同。自以为是,真是令我恶心。” 铃星摇了摇头:“你也有脸说别人自以为是。” 权清风摊开手,挑了挑眉毛:“没有。不过现在的北海,爱我恨我我都是英雄,北海由我来守,权家的长辈每个都知道我如何起家,师祖死后,也没有一个跳出来要‘伸张正义’的了。权家的晚辈憧憬我,即便我炼煞他们也觉得我是为了北海好,炼煞再怎么残酷,对他们来说也就只是故事而已。北海的人听说过我,当我是新的守护神,挂着权家的名号,我便是修仙名士。祥龙镇的人倒是知道煞的危害,可他们权衡利弊也要我留下来,所以,” 权清风笑得根本不能算开心,“正义和邪恶,仙家与邪煞,根本没有界限。能守护他们的恶,就是神,不能守护他们的神,就是恶。这就是我的北海。” 铃星毫无表情地听完:“你真是能扯……我没心情,随便你吧。” 权清风拍拍他的肩:“也怪我,从小就想着让你练级,忘了让你读读书。” 铃星闪开了他的手。 “你要是现在杀了我,桑麻肯定会来跟你拼命的。他这么单纯的人,很忠诚的,我有时候怀疑他根本没有脑子。”权清风叹口气,“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动手,满地都是桑麻,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桑麻,再找一个好骗的不就行了。” 铃星看也不看他,也不回答。 权清风觉得无趣,站了起来,收起剑,准备离开。走到了门口突然转过身:“你说‘我又赢了’是什么意思?” 铃星抬起眼,沉沉地看向他:“你能让曳红换人,意味着,你可以解开曳红。你是解开了,又重新套在她身上的吧。” 权清风笑了:“你聪明多了啊。” 铃星疲惫地挥挥手:“我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权清风轻蔑地笑了:“毫无长进。” 曳红重新被绑在了铃星的身上,至于另一端,则给了自告奋勇的桑麻。桑麻握紧拳头,目光炯炯:“这次我一定尽忠职守!” 铃星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他没有要去的地方,没有要做的事,没有熟悉的人,终于找回了记忆,却没有未来,只好沉浸在记忆里。 可就连记忆也逐渐淡去,或许出于逃避的心理,又或许是负罪,他刻意地去忘掉寄托在他身上的美好的希冀。 权清风不难杀,铃星会活很久,他不急这一时。曳红换了一个又一个,权清风一直躲着铃星,又用曳红牵制住他。那些曳红的另一端的年轻的男男女女,虽然年长于铃星,但无一例外地恐惧又供奉着他,像尊祭一尊邪神,在众人的疏远和恐惧中,铃星成人了。 权清风死亡的消息还是权无用带来的。 那天早上当桑麻离开了权家去谋求别的生活,并没有来和铃星道别,他仍旧恨着铃星,但对于铃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听曳红另一端的姑娘讲了之后,就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午去杀掉权清风。 可他没去成,权无用出现在塔里,他看着铃星,面色哀恸:“他死了铃星……我师兄……” 铃星一愣,一把拽住权无用的领子:“什么?!” 权无用哭哭啼啼:“说死就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铃星等了这么多年的目标突然消失了,他甩开权无用,便要往外走:“活要杀了他,死要见尸!” 他身后突然响起尖叫,原来是曳红另一端的姑娘正被他周身的煞气席卷,身上燃起黑焰。铃星皱了皱眉,压下自己的煞气,那姑娘身上的黑焰才慢慢消退。 权无用看着他:“你要小心一点,不要随便发脾气。” 铃星转头瞪他,权无用便溜到了门口。 “喂,”铃星叫他,“你能解开曳红吧?” 权无用扒在门边愣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铃星转向他:“帮我解开曳红。” “你要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