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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挠了挠头:“我没觉得师兄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邹山来转头看她。 他的脸在初阳下,迅速老去。 邹山来抬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做得很好月牙,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你是清莱最好的弟子。” 月牙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窜上来,模糊了双眼,在她寂寥的、一根筋的人生中,从未得到过任何赞扬。 原来被人夸奖是这种感觉啊,她突然这么想。 邹山来用拇指摸了下她的眼泪:“以后也请一直做自己吧,师妹。” 他尽力笑了笑。 太阳升起来,邹山来便如一阵烟,化在了空中。 月牙俯地痛哭,她想,她的师兄,千般心力交瘁,百种人生起伏失意,满怀的感慨却不叹,在最后的最后,给了月牙从不敢期盼的,承认。 她横冲直撞的人生,她孤单的努力,像一道永无止境的长长的干涸的远行, 在路边开了朵花。 第42章 七金旧话·第一回 七金老仙真是个凡人吗? 小弟在南菱说书十几年,关于这七金老仙的事儿,可是真真假假道不明白。但小弟有一拜把兄弟,实实在在的北海人,祖上正是当年贬下凡的七金派神仙,对于这七金老仙,他知道的可不少。 今日,便为诸位说道说道。 话说武晌年间,天下四界,北海里有个小镇,叫虞家庄。 那年虞家庄闹瘟疫,官府派人来治,久久不得解药。这瘟疫也邪得很,病者朝地上吐口唾沫,同屋子的人都要染上这病。先是脱水,而后吐血,肺腑具燃,死的时候像一条晒干的鱼,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终于,耗时半年,来治病的医者死了六个以后,官府决定了,全部闷死。 于是驻兵退三里地。控制疫情,封村锁庄,来人不能往返。 这虞家庄里有一老妇,有个儿子叫虞药。 虞药倒是走运,在庄里活了半年,硬是一点病症未染。虞老妇实在忍不下心,可怜虞药八九岁,却不得不被闷死在虞家庄。 虞老妇多次报给守庄的抚司,说家中最小的孩子没有染病,那厢只是嗯嗯,不作回应。 虞老妇与丈夫左思右想,觉得不行,再这么下去,不病也要染上病。于是不管官府严令,裹了半张饼给他,扯了布条,找了个识字的先生,写了几句话,裹在他头上,摸着黑送他出庄。 那晚上虞药还哭哭啼啼不想走,被他爹一脚踹进了泥里,拎着领子没走几步,就有官兵训着狗,点着火把,大声叱骂着从远处浩浩荡荡而来。 他爹娘把他藏在树后,交代天亮就走,天亮你一定走。 交代完他们俩就朝另一个方向跑,跑得飞快。 虞药看着他爹娘像两只大雁,在田里忽隐忽现,飞高飞低;像两只大雁,没一会儿就像两个点;像两只大雁,被秫秫飞来的箭射倒。 虞药哭哭啼啼地,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到了天亮。 天一亮,他就上路了。 虞药又饿又累,就知道往前走,走着走着眼前一黑,扑倒在了地上。 一倒就是几个时辰,大陆卷起的风沙,都把他埋了半边,估计再埋会儿,命都没了。 但是巧在有个过路人,瞧见这地上的沙堆里,好像有个小孩脑袋。他翻身下马,走了过来。蹲在地上,敲了敲这脑袋。 虞药抬起头,对上一个鹤发童颜老头,意识模糊之间,满嘴喷沙:“药……” 这过路人一看,是个活物,便连忙将他从沙堆里拉出来,拍醒他,给了口水喝。 他顺手将虞药头上的布块扯了下来,仔细读了读。 布块是虞老妇用血写的,道虞家庄必成死镇,家中幼小皆染病,唯此一子,天不绝他命,求过路好心人,见他便给口饭,给口水,大恩大德,虞家小户,愿当牛做马,来世报恩。 过路人拿着布块,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转头看这小孩儿,小孩儿狼吞虎咽地吃着他给的两个馒头。 于是他就问了:“小子,你准备往哪儿去?” 这小孩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嚼吧嚼吧咽下去,转头说:“我娘说,让我去虞家庄外面。” 过路人又问道:“就打算一路讨饭?” 小孩儿点头:“是啊,等我能做工了,就不要饭了。我走过的路,我都记着,等我将来有出息了,就把饭还给人家。” 说着又扬扬手里的水:“等我长大了你再来这里,我还你水喝馒头。” 说话间馒头渣子到处飞。 过路人捏着布块,看着这小孩儿,转了转眼睛。 于是他问道:“小子,我问你,你要做工,跟我去七金怎么样?” 小孩儿一愣:“七金是什么?” 过路人便开始解释。 原来这过路人,正是七金掌门汤一碗。 七金是北海小派,倒不如说北海根本就没什么修仙门派,练武的门派倒是不少。近两百年来,北海就没登仙的人。 汤一碗打小就在七金练。在七金,修仙是其次,主要的日常活动是去山下给人念经,超度的经,挣两个铜板,偶尔还会接些画符的工作,但多是穷苦人,给不了几个钱。 七金现在有二十来个人,除了汤一碗,还有他师弟兰山,几个他们收的徒弟,哦对了,还有汤一碗的媳妇。整个就是一个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