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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蘅俯下身查看,只见他双眸紧闭,已然昏昏睡了过去,想来是高烧倦怠,又说了太多的话,实在是精力不济。 轻柔拭去苏巽长睫上悬着的泪滴和面上的纵横水痕,他将被角细致掖好,又取了块浸凉的巾帕覆在那人前额上降温,这才撑起身来,向着元若拙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你说,这教我如何是好?” 一夜过去,叶知蘅最终也未能说服苏巽在傀儡车中随行,无奈之下只能用隐形的傀儡丝牵引住他腕脉,一旦察觉到他伤情有所反复,即经由傀儡丝将内力输入,平复气血。 这样一来他便必须跟随在苏巽左近,所幸在队伍中行进并不如何显眼,苏巽也默许了他的行动。 越过雪原后便是一片坦途,连横山脉西北侧位于背风的阴坡,树木生的稀疏矮小,一路上并无什么阻碍,众人的脚程随之大大加快,一日有余的光景便抵达了半山腰附近。 裴殊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高耸的遮挡物,便取出新近制作的一只传讯械鸟放飞,将段云泱与玄霄阁众人抵达齐国境内的消息送往山脚下胤城的守卫军中。齐帝对平昌军极为倚重,戍卫边防的大业全权交由其负责,是以在各大城镇都有平昌军团驻扎。 而之所以传讯到胤城,则是由于齐国地处大陆腹地,国境内以沙漠戈壁居多,城镇多依绿洲而建,彼此之间间隔遥远。从连横山脉到绍阳城距离超过百里,械鸟根本无法飞行超越二十里的距离,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行联系上胤城中的平昌军,再由他们遣人护送回都。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众人便收到了胤城戍卫传来的回信,不久近百名身着轻甲的将士从山脚处赶来会合,甲胄前侧镌刻着浮雕的云纹图样,正是平昌军的标志无疑。 通过随身令鉴确定了裴殊凌珂等人的身份后,卫队便一路护送着众人走下山去,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胤城之中。 眼下进入齐国境内,加之平昌军的保驾护航,玄霄阁众人才算彻底脱离了生存危机,终于能放下心来。旷日持久的囚禁与逃杀让众人倍感心力交瘁,此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很快被如潮的倦意袭卷,用过晚膳后便纷纷请辞返回帐中歇息。 段云泱也从傀儡车内被转移到了军中医馆所在处,凌珂寸步不离地陪同看护,唯恐他的伤情再生出什么变故。苏巽在不远处抱臂观望着这一切,始终沉默不语,眉梢眼角却缓缓泛起一丝酸涩而释然的笑意。 这样也好,想必接下来段云泱有旁人细致体贴的照顾,他也能走的安心些。 叶知蘅须得回收众人身上的傀儡甲胄与武器,不得已撤下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傀儡丝,此时他总算能在军营中自由活动。 随着天光暗下,夜晚的清寒逐渐袭来,自他与段云泱参与殿试至今已过了半月有余的光景,这一日已是冬月初三。齐国地处西北,气候寒凉,此刻夜间温度并不比梁国深冬时节温暖多少,苏巽不禁深深打了个冷颤,正准备转身回帐,身后却蓦然传来一声唤: “烛阴大人,夜深露重,您一路奔波辛劳,千万莫要着凉受风才好。” 苏巽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裴殊,只见他笑吟吟地递来一件狐裘大氅,莞尔道:“齐国气候恶劣,可比不得梁国的温和舒适,此时天气入冬,暴风雪与沙尘暴算是寻常,您还是快些穿上厚实衣衫,否则云泱醒来知道我照料不周,定要治我的罪了。” “……多谢。” 苏巽轻声道了谢,接过大氅披上,深色狐裘映衬下愈发显得一张脸削瘦苍白。裴殊定定望着他半晌,这才恍然惊觉他竟憔悴至斯,不由暗叹一声,温言道:“既然已经安顿下来,您不去看看云泱么?” 即便他对人情世故再是驽钝,也能觉察出苏巽与段云泱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情谊。但说来也奇怪,他们既然已对彼此生死相付,感情必然极为亲厚,然而自从段云泱受伤昏迷以来,他竟一次也未见过苏巽前往探视,心中疑惑不解,故而才有了这一问。 苏巽细长的眉微微蹙起,旋即舒展开来,面上泛起清浅的笑意,仿若刚才一闪而过的悲凉只是错觉:“这里已是平昌军的地界,加之有元公子和凌姑娘照顾,大可对他的状况放下心来。我若贸然去探望,怕是会有些妨碍。” “小珂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嘴硬心软,凡事涉及到云泱更是关心则乱,若言语上不慎冒犯,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裴殊平日里对凌珂段云泱最是熟悉,几乎立刻便想通了其中曲折,心中对苏巽未免有些过意不去。放眼以往,军中女眷对云泱青眼有加的不在少数,明里暗里不知送了多少秋波信物,却尽数都被凌珂原原本本地挡了回去。 当局者迷,段云泱本人或许还蒙在鼓里,但在他人眼中,这份炽烈的情愫却是昭然若揭。对于凌珂这般爱憎分明之人而言,倘若钟情于谁,眼里心里便只有那一人,揉不得半粒沙砾,更不会为他人留下一丝驻足的空间。 所以她才会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不闻不问吧。 勉力压下心中的酸涩之感,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即正色道:“话说回来,有了平昌军的护卫,不消几日我们便能抵达绍阳城。不知烛阴大人此后有何安排?” 苏巽抵住唇闷闷地咳了几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嗓音不可避免地带了些低哑:“你与云泱在平昌军中地位不凡,更是玄霄阁中的元老,此前我已与风伯交涉,获得了他的支持,想来有你们三人通力合作,平昌军接纳玄霄阁众人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