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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在看到这几个大字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变了三变。他接过信封,长叹了一口气,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信纸上的内容,好半晌没有说话。 纵然卿尚德的眼神也尖,可是时间太短,他也不能看个一清二楚。 燕十三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封信,大声道:“兄弟们!我三弟求我去跟他干大事!你们说!去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我知道……你们还是舍不得大人我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还是很容易回答的。 于是,众人当即继续气势,磅礴大喊一声:“对——” 燕十三收起板凳,站起来,走到送信阿叔跟前,一字一句道:“你也听到了。” 阿叔不明白:“哈?” “我是不会走的。”燕十三眯着眼睛抬头眺望着正当空的太阳,平静道。 第二章 鸿鹄安知燕雀之乐(下) “……为啥?”阿叔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青年,“大义危亡——” 燕十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与我何干?” 阿叔扯了扯背后的因为长途跋涉而破破烂烂的草帽子,诚恳道:“俺也不懂介些个大道理,俺只想说,水许里面说的好,兄弟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rou。既然你跟俺们头子当初结拜了兄弟,那肯定是志同道合滴,干啥子不来嘛?” 卿尚德尽力保持着礼貌的面无表情:“……” 从未听过一本叫水许的书。 燕十三捂住眼睛,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又道:“在这乱世里,你也应该明白过日子,好好过日子有多么不容易。我燕十三年轻的时候去过太多的地方,见过太多的苦难。所以,我现在就在这里,在南城做一个县卫。” 他顿了顿,补充道:“够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能为这南城的几万人撑出一片安稳的天空,我辈便心满意足矣。至于更多,却是不敢肖想。” 阿叔还要说些什么。 燕十三从怀里掏出一盒印着舞女跟红牡丹的香烟,拉开硬纸盖子,取出一支叼在嘴里,把盒子并其余香烟塞到阿叔的手里。 他笑眯眯道:“拿着这个回去给叶谋人,就说是我的回答,他会明白的。”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 卿尚德回到家,脱下衣服准备洗漱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那朵又大又白的韭菜花,他好像没有意识的一样小心翼翼地把花从胸口取下来,修长的食指轻柔地抚过依然饱满的花茎。 真有朝气啊。 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朵香气浓烈的顽强花朵儿给好好地插在盛满清水的玻璃瓶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这朵花好像开得更灿烂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给点阳光就灿烂。 卿尚德闭了闭眸,脑海里全都是燕十三的影子,每一张都在笑,可是外人却无从入手,不能知道他真真正正的想法。 总的来说,燕十三的的确确是一只棘手的小刺猬。 他睁开眼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与清明。卿尚德俯身提起水桶,准备下楼提水,他步履稳健地下了楼,结果在楼门口差点儿一不留神就崴了脚。 燕、燕玑?! 燕十三这回打扮得没有昨日那般丧心病狂,既没有披毛尼大衣,也没有挂大金链子。只是一身护卫服跟不久前在营楼里一模一样,怕是还没回过家就在他这楼底下蹲着了。 他叼着一根香烟,眼神穿越了袅袅的白雾,没有焦点。 很难得看到他抽烟。 即使是老烟鬼齐聚的场合,燕十三也有本事顶着众人的嘲笑说自己不抽烟——理由是因为穷。 在哭穷这件事上,不要脸的燕玑确实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卿尚德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站定,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微微起皮的淡色唇瓣抿着浅褐色的烟蒂,红彭彭的一星烟火张牙舞爪地昭示着自己的热情。 伴随着这个人的呼吸,一进一出,白色的烟气描绘出奇妙的痕迹。 活的,活着。 燕十三把烟屁股往角落里的畚斗精准地一抛,眼睛也不看一下,别过脸,微微抬起头仰望着这个年轻人。 视线在空气中缠绵,仿佛已经演尽了古今的风月痴念。 但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糕点铺子的老板娘从后门里探出头来,招呼道:“爷——来两斤香香甜甜的苏口桂花糕哩?呦!卿小哥也在呐!栗子饼要不要?刚烤得——还热乎着呢!” 燕十三笑得弯了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转过视线,对着那位热情的老板娘招了招手,道:“吴娘诶——称他个十斤栗子饼来!我待会儿扛着去慰劳慰劳兄弟们!” 他重新跟拎着水桶的卿小哥面对面:“怎么?想不通为什么我不去干大事?” 卿尚德微微颔首,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地摇了摇头。他认真道:“这个糕点铺子的老板娘,是平原流落过来遭了水灾的难民。你不喜欢吃甜的,却常常在她那里买个十几斤的糕点。若是你走了,她的糕点生意怕是好不了了。我在别的地方见过很多地痞流氓土匪害得人家破人亡,吴嫂一介女流,在这种乱世,怕是很难独自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