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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错我的错……”名叫张谦的小舅子继续陪着笑。 “也不能全怪你,到头来还是怪我——早些年我忙着做买卖一直南来北往地跑,没看住他,才让这臭小子傍上了你们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林员外口中骂着,眼神还顺带着瞥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顺儿。 “哎……是我不好。到前年你姐去世——整整十六年,我只见过林瑯五次面。你姐走了之后我便回了金陵,长居府上再也不出远门,就想好好地照拂着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可是这么多年来这孩子吃的苦受的罪,我这个当爹的从来都没听过……也怪不住他生成这种孤僻的性子。” 听到此处,方才还被归类于“奇形怪状的人”之一的顺儿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连茶水都端不住,索性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解了腰带往梁上抛去,就寻死觅活地要上吊:“少爷不见了,顺儿也活不成了——清秋冷月,枯叶残菊,皆付了寒江东去……吁~” 对这个浮夸的小厮,无论是林员外还是张谦都早已是见怪不怪。 而这厢张谦正好差个摆脱姐夫教训的空隙,见顺儿突然闹成这样,便一边起身一边道:“我已经差了人在打听了,不日定会有林瑯的消息——我先带顺儿下去……”一边便揽了顺儿的肩膀:“走,咱出去再哭……” 哄着顺儿一路回到了林瑯之前所住的寝房,张谦才松了口气:“哇!你们老爷真唠叨……” “可不嘛!”顺儿翻着白眼儿:“舅爷你说——少爷现在在外面,会不会饿着?会不会饿死?冻死?你说少爷生得白净俊朗,会不会被人贩子卖去当小官儿?——若是当小官儿,少爷应该还挺有天分的,之前我教少爷唱曲儿啊,少爷一学一个准儿。可别说——万一少爷被拐去花街柳巷当脔童可怎么办?少爷心气儿高,一定会饮鸩自尽。说不准——少爷脾气差,别人容不下他,把他给打了怎么办?打死了怎么办……” “你闭嘴!”张谦觉得脑袋万分沉重,及时制止了顺儿的即兴发挥:“别看你家少爷平日里什么都不懂,却也是跟着我走过丝路见过世面的人。该有的手段和学识都比同龄人高去不知道多少了,你尽管放心!” 桌旁的兽纹鸟杆上的锦毛鹦鹉也在旁边帮趁着:“我可是走过丝路的人!” “连鹦哥都记住了,看来你们少爷平时没少炫耀!”张谦没忍住笑了出来,片刻后,又悠悠地感叹了一句:“其实林瑯选择了这条路,也挺好的……” “什么?”顺儿目瞪口呆。 张谦解释道:“锦衣玉食的确是是高枕无忧,可一辈子这么糊弄过去了,便也是过去了;如今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且愿意去做,日子虽然可能会苦点累点,但好歹是真真切切地活过……你说呢?” 顺儿摇头,今日脸上擦的胭脂里许是掺了金粉,晃得张谦眼睛疼:“我听不懂这些道理……只怕少爷过得不开心……” 张谦起身逗起了鹦鹉:“不会的……他可有大本钱呢,不用你来苦恼这些事,静候佳音就可以……” “嗯……那就好。”顺儿懵懂地点点头,可是却有一种熟悉的异样感觉油然而生——这感觉仿佛与那晚少爷出走林府前对自己说的话所带来的感觉有几分类似,顺儿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这次脑袋转得比较快了几分。 只见顺儿疾步上前,扯住张谦的袖子:“舅爷……关于少爷失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张谦笑得尴尬。 ☆、第六回 第六回谋事业集市卖祖产过生计码头讨工钱 自钱囊被窃一事之后,足足有三五日,唐玉树一句话都没再向林瑯说过了。 其实也没什么赌气的意思。 自打一开始,也没怀疑过林瑯的房地契是假的,当然也心知肚明自己的派遣令是真的,想着约莫是上面的人弄错了什么。 只是觉得同处一方屋檐下,互不打扰可以做到,可路见不平时,自己却都没忍得住拔了刀去相助。这是性子使然,断然是没有做小伏低去讨好的意思。 可这林瑯倒偏偏像是一把冰刀成精——任你如何都捂不化,时不时还要来划拉你一把。 每每都吃瘪,便也晓得对方是真的讨厌自己。 唐玉树索性绕的远远的,免得给人添堵。 有的时候唐玉树也会想:大约再过个把月,房子归属终究会有了定夺。 届时不然是自己离开这个没来得及熟悉的小镇,不然便是林瑯搬离此地——横竖不用整日共处一方屋檐下,四目相对还要装作没看见。 不过每每思索到此,唐玉树竟也有点怕。 怕最后留下空荡荡的大宅子,和自己孤身一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争从此便像没入河塘的一滴水,在往后漫长且平淡的日子里,激不起分毫波澜。 有那么一幕,近日里屡屡在唐玉树脑海里翻来覆去,总也忘不掉。 ——“救救我——我还没活够呢……” 那是林瑯重病昏迷之间,紧紧拽着自己不肯放手时的言辞。 与记忆重叠了起来。 “——我还没活够呢……” 榻上的少女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惨白着一张脸,便可知她病痛之重。 让人心疼的是她却偏偏懂事地撑出一副笑脸来:“所以不会死的,哥哥就安心去打仗吧!等战事平定,你就要——”故意拖长了尾音等哥哥来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