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霜华戚戚 抱影茕茕(2)
蔚璃低头又看脚下横躺的四具尸体,就在前一刻他们还在议说醉酒当歌事!还在讲老三的婚约娘子!还想赠他一份贺礼!可是倾刻间,倾刻间他们已变成四具血尸!甚者连一句话都未及说! “何必……如此……狠绝?”蔚璃泪盈双眸,心痛如割,“你们……你们何敢杀我侍卫!?何敢欺我……至甚!何必如此……狠绝!你们何敢其我!”她嘶声力吼,几至神思崩毁! “长公主!?”萧雪未料会是这样状况,区区几个召国士卒罢了,何至她…… “跪下……跪下!”蔚璃指剑怒斥。 萧雪不得不重又倾身跪倒,仰头释言,“长公主不知帝都形势,危局之下无人可信!故殿下特命臣下——只接长公主一人入宫……” “混账殿下!谁人信他!”蔚璃恨得挥剑便打,剑身抽在萧雪左臂,痛得他身上一凛,不想蔚璃毫无停驻之意,又是一剑抽来,震得肩骨若碎,他皱了下眉头,却眼见她又一剑挥来…… 她只当手中长剑是鞭,在萧雪臂上一连擂了十几道鞭笞,也终至力竭心衰,撑剑站立,一双泪目,对面前所有几不可见,对天边之人更是万念俱灰! 他道无人可信!凭谁人又会信他!蔚璃又忿忿解下背上包裹,狠掷在地,犹不解恨,挥剑连砍数刃,悲声咒道,“还你御玺!该死的御玺!我蔚璃再不欠你!我要与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死生不复相见!”骂完一脚将御玺踢给萧雪,许是用力过猛,人也连带着扑倒在地,宝剑跌落身下。 “长公主!”萧雪心惊这女子心性如此之烈,一时也顾不得左臂折骨之痛,起身上前搀扶。 蔚璃挥手将他推开,大骂一声,“滚!”却是悲从心来,不由得伏地捶拳大哭,“何敢欺我!……何敢欺我?你们何敢杀我侍卫!玉家小儿!你何敢欺我至甚!啊——”她一声悲啸,头颈一沉,再没了声响。 “蔚璃!?”萧雪急扑上前,已是吓得面无血色,心中愧悔——是否当真行事过于狠绝!? 她如此病躯悲意,又如何撑那霜华苦寒? ******* 凌霄宫里,又经一场秋雨,庭园各处的枯草败叶愈显凄凉了。凌霄君每每下了早朝,于这园中行走时,触目所及竟是枯败,不免又添抑郁之情。 遂趁今日偶得闲暇,特命人清除藕花池里的枯荷,又使人尽扫前庭落叶,拔出枯草,另往花房选取了几盆秋菊山茶等应季花草,置于庭前。如此清理打扫一番倒也别见情致。 凌霄君伫立庭前,赏那几盆傲菊凌霜,这时有元鹤前来禀报,“回殿下,冰夫人派人送来三罐桂花茶,说是初秋时拣取的第一重金桂,知殿下归朝未及,误了花期,特使人储备了许多,今日献上以佐殿下烹茶之香。” 玉恒听他絮絮讲完,带笑问说,“你这学话的功夫可是长进了!与原主所说可是一字不差?” 元鹤窘笑,“小臣……这也是无可奈何事啊!冰夫人每天都有礼物奉承殿下,小臣不接,开罪了冰夫人,小臣接了,又惹殿下不悦!这也是难做啊!” “这般难做!不若不做!”玉恒冷目觑过,“东西退回去。与她明言:凡本君近身之器物,入口之食材,非经元鹤你亲制,断然不受!这些规矩她不是不知!让她省去这份心罢!若得闲情且把这园子照理起来!我今日所为岂非该是她职责所在!” “是是!”元鹤连声应诺。 玉恒又问,“萧雪还没有消息?” 元鹤摇头,“澹台少主昨日来说,四方城门并城内街巷,到处都是莫家的巡逻岗哨,似乎只为候着越长公主入城!我看萧侍卫他们是很难将越长公主悄悄地送进宫来了!” 玉恒不响,静默片时才又吩咐说,“你先去罢。有事再报,无事勿扰。”元鹤躬身去了。 玉恒望着那几簇秋菊又呆立半晌,信步往池边来,放眼满池枯荷都已清除,只余下碧波寒烟,迂回于亭廊之间,倒也素净了许多!像不像她不施粉黛,不镶金钗的素色容颜? 玉恒忍不住自叹摇头,是当真想她至极吗?如何眼目所及无不念她身影!?一时又望见白鹭翩飞,双双幽影掠水而过,一只栖落对面亭栏上回头顾看,一只遥遥冲向云霄展翅去了。 为何不双飞双宿?玉恒蹙眉看着对面的白鹭栖息,暗自叹说:只你一个顾影自怜,有甚意趣! 忽又见那白鹭俯冲掠水,惊起层层涟漪,继而振翅高飞,在它喙间竟衔了一条小鱼! 原是贪吃!——玉恒哑然失笑。想到那年她来帝都朝拜,借宿在玉熙的桐华殿里,可是只为终日吵闹之故又被玉熙逐出,她无处可去便来东宫寻访故人! 那时她还不知云疏既是太子,太子既是云疏。偏巧那些天自己在外公办,羽麟到访便暂住在此。听闻他二人起初也是水火不容!打得不可开交! 蔚璃倚仗自己王室公主之名,张扬着非要见东宫所有乐师!羽麟认出她分明就是那个许他妻室的借钱少年,与她理论,偏她死不认账!气得羽麟冒充了太子身份对她百般刁难! 玉恒是后来从宫中侍从那里听说:两个人时常从早上打到晚上!也不知打翻了殿里多少瓷瓶陶罐!踢坏了园中多少窗隔门槛! 澹台羽麟见耗时耗力许多天,却是讨不到一点好处,便扬言要去天子面前告状!独这一招算是治服了蔚璃!此言一出,她人就没了踪迹。羽麟发动合宫上下齐找,也是两日未见踪影。 玉恒归来时,听见凌霄宫前后,到处都在唤“璃公主”,而澹台羽麟正气鼓鼓地站在正殿的屋檐上四处张望,庭院前一众小宫女正拿了竹杖翻草丛,撩树叶,冲着那深草密林里一遍遍地唤“璃公主”!知道的是在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捉蛐蛐呢! 玉恒自是欣然她终于从东越走到了帝都!只差点就走过了四季!可是他远未料想久别重逢竟是当下这般混乱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