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光与暗
索薇娅和索菲娅携手向楼下的舞池走去。 因为在二楼靠着栏杆可以看到一楼的舞池，林诺并没有跟两人下去，他选择靠着栏杆，目送她们嬉笑着走下楼梯。 林诺从一旁过路的侍者手上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他摇晃着酒杯，突然有种全为法尔基做了嫁衣的感觉，不过见两人都很高兴，他觉得他的付出已经得到了回报。 随着姐妹俩涌入舞池，只听此时的音乐声突然变成了急促且充满节律感的探戈舞曲。 本来在一般情况下，华尔兹比探戈更普及、更实用。 舞会上演奏探戈舞曲时，经常是大多数人用来跳其它舞，或者大多数人停下来看几对舞者表演探戈，因为探戈比华尔兹更难，会跳且能跳好、敢于献技的人非常少。 不过那是看宴会等级的，能获得皇室的邀请来这个捐款晚会的贵族都是高级贵族出身，毕竟如果你钱太少了，皇室也不好意思让你来捐。 而高级贵族家庭出身的贵族，不会跳舞或者跳得不好，就会被人看成没有教养和没有底蕴培养的表现。 因此为了面子和贵族风范，每个高级贵族的子女从小都经过了严格的舞蹈培训，探戈舞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见舞池里的一群人在听到音乐声变调的时候整齐地摆出了“探戈定位”的起手式，女方扭头看向身侧，背倚在男方胸前，男方则用双手托住女方的腰。 随着音乐声响起，一群女伴立马拉着男方的旋转着分开，在双方的手延伸到极限的时候戛然而止。 从高空往下看，她们旋转起来的裙摆像几十顶张开又缓缓收缩的五颜六色的华伞，让林诺看的目不暇接，而光这一个姿势就能看出贵族们的专业。 这让林诺开始感叹有钱就是好，人家平民每天为了口吃的累得半死，高级贵族们则从小衣食无忧，每个人都会跳探戈。 接着一群人又双手握在了一起，他们踏着蟹行猫步开始剧烈地舞动起来。 他们都眼神严肃，面容绷紧，然而他们脚下的舞步却华丽高雅、热烈狂放且变化无穷，交叉步、踢腿、跳跃、旋转令人眼花缭乱。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阿黛尔和维妮的组合，两人的动作剧烈厚重，幅度很大，偏偏两人此时都神情严肃，看上去充满了别样的美感和气势，仿佛每一步都是在敲着战鼓。 林诺又看向索薇娅和索菲娅，只见她们跳的风格和阿黛尔与维妮的不一样。 两人动作轻灵，行动敏捷轻巧，无声无息，舞姿并不追求大动作，而是追求美观与罗曼蒂克，同时她们某些动作所展示出来的柔韧性是那些在探戈上练习了很久的贵族小姐们无法企及的，看上去像是两只高贵的猫。 阿黛尔与维妮和姐妹俩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能瞬间由舞动转为静止，显示着四人对身体的绝佳控制力。 四人是舞池里最亮眼的组合，其他组合为了不被她们凸显出他们的业余从而丢脸，都在慢慢地避让，最后四人来到了舞池的中心，没有跳舞的绝大部分人都停止了交谈，开始欣赏起她们的舞姿。 此时林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有四朵华伞在慢慢地旋转、分开。 很快，一支探戈舞结束了，女方们整齐地倾斜倒进男方怀里，右腿翘起，将裙摆拉长。 林诺和一群人失望地发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她们竟然都穿了参加舞会的标配：打底裤，还他么是及膝的，连大腿都不给他看！ 比之前腓特烈十三讲完话时更真心实意百倍的掌声响起，一群有些气喘的贵族对四周点头致意。 索薇娅和索菲娅没理一些浪荡子的纠缠，她们兴奋地走上二楼，一路交流着心得和刚才的不足之处，而那些浪荡子也不敢在皇室宴会上造次，只能不甘心地退走。 “跳得非常好！”林诺在她们身前拍了几下掌。 林诺深吸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然后欲言又止。 林诺想对索薇娅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和我共舞一曲呢？”，可他怕索薇娅会拒绝，然后对他心生恶感和抗拒。 他又怕他因为不会跳而让索薇娅丢脸；他又觉得他和索薇娅的第一次跳舞应该是配合十分完美的，应该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现在还不行。 就在林诺患得患失的时候，姐妹俩礼貌地道谢：“谢谢。” 然后她们就进去房间里换衣服了，这让林诺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很是沮丧，现在他就算想邀请都没机会了。 林诺开始反省，他觉得他之所以一直都是单身狗，就是因为他太胆小了，总患得患失。 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追女孩子应该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林诺暗下决心，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他说什么都要硬着头皮上。 同时为了不让索薇娅出丑，以及跟上她的舞步，给她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林诺决定他还要学跳交际舞，他要学探戈，反正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这个时候腓特烈十三和阿黛尔重新上台，宣布开始这次慈善晚宴的正头戏，捐款。 经过短暂地沉寂后，最先宣布捐款数额的是十几个大贵族，他们都是大人物，可他们都只捐五万金币。 顿时一群贵族议论起来，不同等级的贵族该捐多少他们是早已经达成了共识的，是按比例来缩减的，现在看来他们也可以少捐一点了。 然后一群中小贵族开始夸赞那些大贵族的慷慨与仁慈，一时间各种阿谀之词不绝于耳。 腓特烈十三全程都是一脸淡然，这个慈善晚宴他并不怎么热心，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些贵族是从来不把平民当人看的，能出一点是一点，总比没有好。 唯有阿黛尔一直紧皱着眉头，让贵族们惴惴不安，生怕等她即位的时候会发作。 等贵族们说完，林诺便拿出五万金币的银行本票简单地说捐五万。 这引起了一阵对林诺的注目和议论，贵族们都在议论林诺哪来的钱，一些消息灵通者显摆地告诉其他人他知道林诺的医书卖了多少本，这应该是林诺的稿费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顿时贵族们看林诺的眼神都变得尊敬了不少，金钱总是引人尊敬的，由此看来，林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后等安东尼和夏娜告别，林诺便和安东尼先回去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诺取出怀里那没有派上用场的狮子头套，他看着头套叹息一声，重新塞回怀里，他觉得他必须改变了。 ………… ………… 半个小时前。 藏在暗处的法尔基在看完了他两个女儿的探戈舞后默默离去，他出了皇城，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一个被众多警务署的马车，和一些没有标志、但明显经过改装加厚的马车封锁的小院前。 此时小院里不断穿着便服的人和警探进进出出，看到法尔基，他们都恭敬地向他行礼。 法尔基走进小院，只见在小院的墙边摆着约二十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在那些尸体旁边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穿着黑色警服的中年人，他是王都警务署的署长查曼。 法尔基走到查曼面前看着他，双方都没有开口，气氛严肃而又紧张。 两人对视半晌，查曼垂下眼眉：“抱歉。” 法尔基指着地上的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说：“查曼，给你个建议，现在就去见陛下，然后请求退休。这是最体面的结果，你不适合掌管警务署，看看这些因你而死的警探吧，哪怕你提前和我知会一声他们都不会死。” 说完法尔基转身就走，他身后的查曼脸色灰败。 这一切都要从那群潜入翡冷翠，想要刺杀林诺的刺客说起。 通过和边防军的情报对接，帝国情报部门掌握了那群刺客的踪迹，从而通过那群不知他们已经暴露了行迹的刺客，找到了麦尔斯并策反了他。 原本阿黛尔的想法是利用麦尔斯找出凯兰帝国的其他间谍，为此她不惜放过了那些潜入了难民营里，想要杀死林诺的刺客，以免让人怀疑和他们接头的麦尔斯。 可不知道那群间谍从哪得到了他们中出了一个内jian的消息，联络网全部中断，投诚翡冷翠的麦尔斯还险些被人下毒暗杀成功。 对此，情报部门的智囊们分析麦尔斯投诚的消息绝对已经被泄露了出去，凯兰帝国的间谍这是在洗底，并震慑其他间谍。 于是阿黛尔命令情报部门去做三方面的工作： 一，在保护好麦尔斯的同时，看能不能利用麦尔斯找到那些凯兰帝国的间谍，能抓一个是一个，尽量活捉。 这是目前王都的情报部门的头等大事，现在间谍之间的联络网中断了，只能由间谍的最高层去逐一通知那些凯兰间谍说麦尔斯是内jian。 这样的效率不高，因此肯定会有人还不知道麦尔斯是间谍，那么帝国的情报部门就能抓住这个时间差来钓鱼。 二，清查内部，找到泄密源，不然情报会源源不断地被泄露出去。 三，找到并杀死那些想要杀死对翡冷翠帝国来说十分重要的林诺的刺客。 阿黛尔的命令得到了100%的执行，麦尔斯每天不是在钓鱼就是在去钓鱼的路上，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个间谍由于还不知道麦尔斯就是内jian，加上他又是和麦尔斯同批受训的间谍，他上钩了。 那个间谍负责的是提供藏身地让尼奥等其他几个刺客藏身，因此通过他，情报部门也知道了尼奥他们的位置。 于是一场围捕行动就此展开。 阿黛尔动用的是帝国情报部门下辖的武力部门：行动处里最为精锐，也是最为傲慢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的直属于行动处的最高指挥官法尔基。 法尔基在成为帝国剑圣之前，是帝国情报部门下辖的行动处的一员。 在他成为帝国剑圣后，由于他的妻子珍妮是阿黛尔的奶妈，法尔基的两个女儿又是阿黛尔的贴身侍女，法尔基对帝国的忠诚有绝对的保证。 因此腓特烈十三让法尔基成为了她女儿的剑术老师，同时还提拔他，让他成为了帝国情报部门的武力部门的最高负责人，平时不怎么出手，只用来震慑行动处里那群桀骜不驯的刺头。 等阿黛尔成年后，腓特烈十三又将情报部门交给了阿黛尔，这次阿黛尔为保险起见，就将法尔基派来了。 结果行动前夕，情报部门的武力调动竟然被警务署的查曼署长察觉到了，他通过情报部门那经过改装的重型马车封锁的街道和一群警务署的线人确定了情报部门的目标。 等行动处即将行动的时候，为了抢功，查曼在没有通气的情况下调集了大批警探抢先展开进攻。 结果那些进攻的警探被尼奥和他的同伴杀得溃不成军，都是法尔基和他的手下出手救场，才让局势得到控制。 只是因为警务署的打草惊蛇，让刺客们都有了准备，见法尔基和他的人现身了，他们都通过小院地下的逃生通道跑了，法尔基和他的人自然是一路穷追不舍。 等刺客们从逃生通道里出来，他们立马作鸟兽散，奔向四面八方，法尔基带着一部分人追的是尼奥。 反正尼奥也不敢在明亮的月夜下飞起来，毕竟这是在王都，他如果敢在王都上空飞，那么他屁股后面很快就会多出一群宫廷法师，因此法尔基觉得这次说不定尼奥会被他们抓住。 结果第一次一个人行动的林诺就运气极差地碰上了正在逃命的尼奥，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当法尔基走出小院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法尔基身后，这让人一眼就能确定双方的主次，黑衣人是法尔基的属下。 法尔基脚步不停，他问：“抓了几个活口？” “……抓了两个，跑了一个。另外有两个人见落入我们的包围圈就果断咬破毒囊自杀了，我们来不及出手控制他们。”黑衣人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们那么多人都跑了一个，死了两个。 想到他们往日的桀骜不驯和傲气，黑衣人有些苦恼，他开始想他和他的战友们怎么才能找回丢掉的面子。 “没事，比我好，尼奥从我手里跑了。算上上次死的那三个，这么说的确是九个刺客了，没少。”法尔基淡淡地说。 法尔基又问：“发现了什么痕迹吗？” “没有，他们都很专业，我们和警务署的老鬣狗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法尔基点了点头，说：“那么就这样吧，通知审讯部门来领人，然后收队。通过查曼这件事，我越发觉得专业的事情就应该让专业的去做。” “是。”那个黑衣人消失不见。 接着法尔基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在月夜下于众多建筑的屋顶上纵跃。 法尔基今天一天都没回家，又没有派人通知珍妮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去，他敢保证珍妮现在一定在生气，所以他急着回家弥补错误，不然今晚一定睡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