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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自崖涘后心窝穿过, 直挑到胸前,映照着赤金色凤凰真火,令一袭魔气缭绕的白袍变作了一块破败的布。 崖涘口中大口喷出鲜血, 却是碧青色的血。碧血喷溅, 自他逐渐消散的半边脸庞, 洒成了一朵朵碧绿色的优昙花。 那只面目丑陋的天魔高声惨呼,自崖涘额头间伸出兽一般的手脚, rou色双翼拼命扇动,妄图甩脱这具不中用了的身子,逃出生天。 刀锋在崖涘胸前转动着, 搅了搅, 杀气劈开天魔延伸至崖涘胸口的rou翼,将其翼翅上猩红色的筋脉搅动的粉碎。也屠尽了那天魔带来的漫天黑色魔气。 “大胆!居然还敢挣扎!”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声遏行云。 令南广和浑身一震, 仿若从数十万年漫长的黄粱梦中惊醒。夜深梦浓, 黑暗到再不能回头的漫长梦境终结,眼前只余下惨烈的生死归途。 有无尽热气刀锋般熏的他眼睛疼。 此际南广和与崖涘直面相对, 指尖甚至来不及仓惶地触碰崖涘那具破败的天生灵体, 便眼睁睁见刀锋后有一只稳稳的手穿过崖涘的心脏处。那枚拳头自崖涘前胸伸出, 指节粗大,赫然有熟悉的一枚黑色指虎套在骨节处。 是一双于南广和而言再熟悉不过的手。 抬起头,见到叶慕辰蹙眉自崖涘身后转出来, 一身玄衣与暗夜一般的云层融为一体, 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焦虑。“殿下,你怎地与这厮纠缠上了?” 叶慕辰不及等他搭话, 挑眉,目光一触到南广和此刻惨状, 见他心爱的殿下咽喉破碎,全身皆浸泡于赤金色流火,满脸满身的血与泪。叶慕辰一瞬间瞳仁剧烈收缩,忙不迭冲过来抱住了立在云层中摇摇欲坠的南广和。 于冲过来之际,他顺手抛开了崖涘破败的身子。那具失去了支撑的半消散的灵胎儿随黑色的风一道往下界坠去,直坠入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的深海,胸口仍贯穿着一把雪白的陌刀。 刀锋森寒,乌金吞口的刀柄仍长长地留在崖涘身外。 叶慕辰见状,忙一手抱着南广和令其趴伏肩头转了个身,然后另一手下探,穿透云层于崖涘身体彻底坠入那不知几万丈深的黑海之前,凭借掌心灵力吸回了那把长长的陌刀。 一刀在手,剑眉高挑,人站在云层中稳若磐石。 南广和生平从未有此一刻,竟深深地觉出这位朱雀上将的可怕与阴狠。他趴伏在叶慕辰肩头,耳边声声低沉有力的来自于叶慕辰胸前的澎湃心跳。这澎湃激越的心跳声,一声声,催的他从未有此一刻,深刻意识到叶慕辰与他们的不同。 他与崖涘,一个是失却了琉璃心的异界凤凰儿,一个是从未尝过爱恨的此方天地精魂……他们都没有心。 他们都没有一颗真正的生长于胸腔内、如同凡人一般会疼会软会老死的心。 南广和目中一阵又一阵热泪冲刷,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于下界那一片茫茫的暗黑之中,崖涘飘飘然坠入深海底,轻的,连一丝浪花都未激起。 那深海底,就此葬了他数十万年间所有的少年时光。从此再无人会与他道,凤凰儿,吾与汝一道下界去看那座幻海空花谷,谷中结出了一颗新的果子,那果子中,似乎又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生命。 也从此再无一双白玉般冰凉的手,那般依恋地穿过他发丝,如同于最后一场诀别前的一个温柔的吻。 直至今日狭路相逢,他与他直面本心陈述前情时,广和才当真信了,原来那些似是而非并不只是他一人的错觉。崖涘他呵,竟从未当他作密友,或者说,竟从未将他只当作密友。于那浩渺不可追的漫长光阴中,崖涘竟然那样早,就对他起了不可言说的爱慕痴缠。 崖涘动念的那样早,那样深沉,令他即便有所察觉亦避无可避。 汉水迢递,银河在他脚下枯涸。星辰尽皆染成了黑色。在崖涘以本体出现在他面前时,于下界凡尘的大隋昭阳元年,这一切便早已注定了结局。崖涘亲手将一枚鲜红染血的果实,送到他面前来,对他说,这个因果,交由他凤凰儿来亲自收割。 崖涘那样畏惧因果的一个人,不,那样垂眸不肯轻言不肯回应的一位尊神,终于在下界后染上了深重爱恨,于九天云霄中堕落成魔,化作了深海底的一具白骨,消散为尘埃。 万千依恋,来不及诉说的爱与恨,在那些理不清欲言又止中都突兀地,提前终止了。 崖涘那具灵胎吞吃了他如此多的凤凰血,葬于烈火,一刀诛心。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灵胎儿,这枚旧精魂呵,叫他以赤金色凤火焚烧,又被叶慕辰斩杀于刀下,落入深海。 南广和双手勾住叶慕辰的脖子,哭的不能自已。赤金色凤血大蓬大蓬往外喷。他不能开口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抱住叶慕辰哭,仿佛失却了一颗琉璃心的胸膛内滚动起三江水,四海内所有深藏的委屈与哀伤都化作了倾盆泪。 从今往后,他便只有此人了,他便只剩下他家的小朱雀了……他不肯背负的爱恨,终于还是背负了。他不肯承担的这方天地间最深的因果,终于还是结了果,沉甸甸地挂在他眉间心上。从今往后,他便再也不能挣脱于这漫长的黑梦中,崖涘坠亡的一幕。 南广和一声声低切而又哀伤地反复唤他,“叶慕辰,叶慕辰……孤只剩下你了。孤从此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