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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老爷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什么叫规矩。”

    呜——目长急吹哨子,边上对练的两人将他们分开。

    “韦子文,你搞什么,真正打仗你已经被挑穿肚皮,肠子满地了。”

    “老爷我受够了!”

    “你喊什么,跑到山上去,再回来。然后去收拾粪桶。”

    韦策气鼓鼓,瞪着把总,把总想了一下,说道:“你不愿练,就回营休息去。”

    韦策喊道:“问候老母,鸡仔才不愿意练。”狠狠的瞪了张彪一眼,还是跑向山上。

    张彪缺了合练对手,目长说道:“你很能嘛,戏弄同伴,他还是我们的守备呢!去”目长手一指拉架的两人,“和他们两一起做一对二练习。”

    这拉架的两人,都是在江苏参军的,一个就是那大明荫百户山东卖苹果的幕洛一,另一个是苏北无赖子胡一刀。

    三人摆开了阵势,张彪以一敌二,胡一刀正面面对他,幕洛一在斜侧面。

    两根长棍次第向张彪刺来,张彪左支右挡,全然没有反击的空隙。

    每当他架开胡一刀的正面突刺,想借机反击的时候,幕洛一的长棍就在等着他,反之亦然。

    啪!张彪吃不住痛,被点倒在地上,他一挺腰,摆好了架势,对着对面两人不服气的大叫,“再来。”

    他开始有点想念韦策了,自己有个帮手该多好啊!

    丢!他能干嘛,练完了就去当守备官了,还能和自己这等小兵一起摸爬滚打?

    张彪甩了甩脑袋,丢开一切杂念,对着胡一刀和幕洛一大叫“再来!”

    韦策收拾了粪桶,洗过了澡,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目长倒是给他留了饭,他随便吃了晚饭,便赶去大堂听课。

    自朱雀军整编完成以来,楚剑功、李颖修、杰肯斯凯和陆达便每天晚上召集千总和把总一百余人,集中到大堂中,做浙东战役和虎门战役的分析讲评。

    基本过程是,每天晚上有一人总结自己的经历,交由大家讨论。由于都没有经验,只能慢慢摸索。而在讨论中涉及的不能马上验证的问题,则记录下来,留待朱雀军新兵训练完成后通过一次整体的演习来解决。

    今天回顾总结的,正是虎门保卫战中,关天培的阵亡。

    “我认为,用两个连防守整个武山,兵力太虚弱了,英夷从后面包抄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把步兵派往山后,导致英军登陆定远炮台的时候,只能依靠关军门的标营来应对。”

    韦策是关天培的标营守备,那天正在定远炮台上,目睹了关天培和二十多个亲兵的死亡。韦策一直为自己没有跟着提督冲下去深感羞愧,这也是他一定要脱离水师的一个原因。

    清廷绿营,包括水师,已经溃烂的无可救药了。现在虽然他自觉在朱雀军中受了气,却也无处可退。

    “位于武山山下的威远、镇远、靖远、致远四炮台,由于最开始设计的原因,战线延伸过长,不利于集中火力,最后被英国舰队各个击破。”讲评在继续。

    “关于这一点,我和范中流工程顾问商量过,他会按照西方多层纵深防御的思想,重新设计整个武山炮台群,甚至整个虎门要塞,而不是上次的小修小改。”

    李颖修心想:“那要花多少钱啊!”上次藩库莫名其妙多支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他已经查得有眉目了,但还没有和楚剑功通气,如何利用这件事达到最好的效果,他还要细细思量。

    李颖修正在走神呢,就看见韦策举手,楚剑功点他站起来发言。

    “钧座、李军师,各位同袍,关军门殉国那一战,我韦策也是在场的,我韦策就是关军门标营中的一名守备。”

    楚剑功心想:“他要干嘛?要大呼‘为军门报仇’?为朝廷尽忠?”

    “我,韦策,韦子文,这些天来,一直想不通啊。我们水师提督标营,也算素有勇名,也是一等一的精锐,那日英夷冲了上来,我们怎么就怂了呢?朱雀军为什么就可以和英军对战,还取得了大捷?”

    对呀!那天英军从下往上仰攻,两军接近迅速,英军的武器优势发挥不充分,如果当时关天培的标营一拥而下,兴许就把英军给冲下去了。

    可是,跟着关天培冲下去的,只有他的二十几个亲兵。

    楚剑功不由得想到,在浙东的英军登陆战役,跟着总兵谢朝恩殉国的,也只有他的亲兵和家丁,数百人还未冲到英军跟前就溃散了。

    这时,就听乐楚明说道:“关军门的亲兵,是为军门而战,我朱雀军所有将士,都是为钧座效死。”

    “对,为钧座效死!”

    “为我效死?”楚剑功打了个激灵,“听起来是不错,可如果我死了,谁能把这队伍拢住?”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李颖修。

    李颖修肯定和他想到了一样的问题,对着楚剑功轻轻摇了摇头。

    朱雀军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只私军,楚剑功没了,朱雀军肯定就散了。

    也许,楚剑功达到了他的第一个目的:隔绝清廷的影响。但这样系于个人的私军,是无法扩大的。一个人的魅力光环再大,也有他的极限。楚剑功的极限在哪里?

    一万人,两万人,十万人?然后呢,只能对军头进行委托管理,分出嫡系和杂牌,中央军和地方军,分化拉拢,撒银子收门生,拜山头喝血酒,……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按李颖修的一句话说,我们来这干嘛啊?

    先抓紧训练吧。就这样,在紧张的训练中,1840年的年底到了。

    这个时候,英国新任远东全权代表璞鼎查刚刚通过直布罗陀海峡。

    奥托冯俾斯麦和他的未婚妻正在坐船行驶在英国北海。

    来自维也纳的主教大人约翰约瑟夫塞莱斯廷施瓦岑贝格已经到达巴尔干,正准备渡过地中海。

    俄国新任雅库茨克督军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在冰天雪地中正试图越过乌拉尔山。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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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1 辛丑和约

    1 怡良

    1月3日

    西元的新年在当时的人们中没什么影响,既没有放假,也没有奖金,连加餐都没有,朱雀军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训练,再训练。

    在1月3日这一天,楚剑功正在校场上盯着大家训练呢,中军官乐楚明跑过来报告:怡良大人来了。

    怡良?署理两广总督,广东巡抚怡良?他来干什么?

    从林则徐开始,到后来的琦善,包括广州八旗将军阿精阿,广东的封疆大吏们,在楚剑功练兵期间基本就是不闻不问,每月照拨银子养军就是。

    今天怡良可来得蹊跷。楚剑功来不及细想,赶紧带着陆达和乐楚明出外迎接。

    怡良笑容可掬:“哎呀,我说剑功啊,听说今天是洋人的新年啊。”

    “是啊,今天是新年第三天。”

    “喔,那我还弄错了。无妨,将错就错,今天我请你们朱雀军的武弁吃饭。”

    啊!所谓武牟,就是低级武官了,因为低级武官都戴皮牟。怡良大人今天这么好兴致,要过个洋节?

    “那些把总千总,都是粗人,不通礼仪,怕冲撞了院台。”要知道,清朝晚期重文轻武,比宋代不遑多让。七品的文案可以杀掉四品游击,四品道台能把总兵脱裤子打板子。就说提督,武人做到顶就是这样了,直属于总督的武官,要受巡抚下面的布政使的指挥。

    怡良大人是满人,也是翰林出身,这在满人中也算不错的啦。和文官们也有话说,如果现在他把广东布衣文人们召集起来搞个诗会啥的,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要和把总千总吃饭?

    “剑功,我问你,现在朱雀军有多少武牟啊?”

    “回院台,都司一人,就是陆都司了。”楚剑功一指陆达,“守备一人,千总二十五,把总一百。”

    “陆都司我是知道的,天子亲军出身,道光十九年的榜眼嘛。”怡良大人赞许的拍了怕陆达的肩膀。

    “这样吧,剑功,你去把把总千总都找来,我见见。”

    “院台,现在正训练呢,不宜打断。”

    “这样啊,那我就跟你说吧,剑功,我今天要请你们朱雀军所有的千总吃饭。”

    啊!这也太过分了吧,怡良大人真是礼贤下士啊。

    “那好,院台,我去安排,还在上次和琦善大人、林大人吃饭的士绅家可好?”看来巡抚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楚剑功也只好应承下来了。

    下午的cao练结束后,楚剑功安排好营中事宜,带着陆达以下二十七人赴宴去了。

    怡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楚剑功心里猜了个大概:“收买军心。”

    朱雀军现在是楚剑功的私军这回事,怡良可能有所察觉了,其实以前林则徐、琦善甚至曾国藩,都可能看出点苗头,不过事态不显,他们没有加以干预而已。

    怡良是个官场老油条,楚剑功的这点伎俩很难瞒过他去。虽然楚剑功野心未露,巡抚大人还不清楚他真正要干什么,但未雨绸缪是很正常的事情。

    清代兵制,惯例是统领择分统,分统选哨官。一省督抚,大概管得到提督、总兵、副将,而参将以下的各营统带,督抚们是懒得管的。一镇或者一协之内具体的职事安排,往往是镇台协台捞油水的项目,督抚们绝不会在这儿问题上断人财路。

    这也反映到满清的军制上,最大的固定作战单位是营,从两千人的参将营到两百人的守备营不等,数个营组成一协、一镇、或者提督的提标。

    作战之时,提督可能辖制数个协或者镇,但没有权力把镇下属的营抽出来单独指挥,例如江南提督下辖五镇一协,但两江总督所能向朝廷报告的人选不过一提督、五总兵、一副将,下面的参将游击官衔虽有朝廷授予,但具体的安排就看总兵副将的了。

    故而今天怡良请朱雀军下面的千总吃饭,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算是破了常例了。

    楚剑功想着,就和千总们到了那乡绅的门口了,怡良的随从和那乡绅的管家在门口迎着。

    众人见了礼,便往庄子里走,眼见到了一处大院,大锅子支着,干柴堆在一边,猪已经杀好了,剖开用铁钩挂着。

    楚剑功心里那个紧张啊,一个劲的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怡良到时候要给手下封官许愿怎么办?这些千总,都没见过官面,或者说,都还没什么觉悟。要是怡良许了,说不定就有人动心。”

    这时就听那怡良的随从说:“各位老总就在这里吃饭,楚道台,陆都司,请随我到厅房去,院台在那里等你们。”

    嘘!楚剑功暗地松了口气,脸上不由自主的就笑开了:“那样好,那样好。”

    那随从以为是楚剑功为吃小灶高兴,也没在意,带着他和陆达就往厅房去。

    怡良啊怡良,你终究只是个满清的官员,脱不了习气。如果你真的放下架子,和我这些千总把总一并大块吃rou,大口喝酒,或者礼贤下士做到底,真的摆开宴席和这些千总们吃饭,我还没什么办法拦着你往朱雀军渗透。

    席间,楚剑功很高兴,和怡良很是喝了几杯,怡良酒意一上来,就开始作诗,一连写了好几首。

    院台大人写诗了,楚剑功和陆达不得不陪着,陆达比较老实,不会写,那就背吧。“南北驱驰报主情”,还比较应景。

    楚剑功想了想,站起身来,咏道:“翠柏红垣见葆祠,羔豚命祭复过之。两言臣则师千古,百战兵威震一时。道济长城谁自坏,临安一木幸犹支。故乡俎豆夫何恨,恨是金牌太促期。”

    这是乾隆题岳王墓的诗,他一开始念,怡良大人首先就站了起来,陆达不明就里,也站了起来。三个人做恭谨状,直到楚剑功把诗念完。

    等念完了,楚剑功道:“学生别无它求,自以武穆王为表率,图一个精忠报国。”

    “好,好一个精忠报国。”怡良赞叹道,“楚主事,喝了这一杯。”

    楚剑功吃了口小菜,心里又写了首打油诗,算正是心中所愿所想:“孔孟新解震儒坛,狗血炮灰死不完,列强给钱又给枪,清廷送钱嫁女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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