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这其中若说没有周淑娴什么事情的话，林苏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然而，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什么呢。 李茉姗在她低声的呼唤下悠悠醒来，看见林苏的一瞬间，她双眼亮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就黯淡下来。 “李家jiejie……”林苏握住了李茉姗的手，和涪江一起扶着李茉姗一起坐起来，这才低声道：“李家jiejie刚刚诞下皇子，怎么不好好休养，竟匆匆的叫人去叫meimei过来？” 李茉姗不过是略微动弹了一下，就气喘吁吁，整张脸更是惨白到透明一样。她勉强笑了一下，才道：“苏儿妹子你就笑话我吧。我不过是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会熄灭的。如今托人请了你来，不过是不放心我那可怜的孩子，想托meimei，在我死后，看在他已经没了亲娘的份上，好好照看他一番。” “jiejie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jiejie刚刚诞下小皇子，只怕以后多得是荣华富贵等着jiejie……”林苏不由衷的话说到一半，看着李茉姗那张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这又岂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这后宫之中，有太后，有皇太妃，还有皇后……什么时候，又能够轮到我替jiejie带孩子呢？” “林苏！”李茉姗听到林苏这么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把就抓住了林苏的手，哀求的看着她：“看在进宫之前，我们两个人的情分上，你就答应我吧。” “我不求这孩子长大之后能够大富大贵，只求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若是能够取上一房好媳妇，再好有个贴心的孩子，就比什么都强。什么封侯封王，我都不奢求。苏儿妹子，你向来是有办法的人……” 说到这里，李茉姗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才无力的重新倒在了床上。 一旁的涪江连忙上前给她喂了水，又是轻轻的抚着后背给她顺气。 “我如今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如今不过是活一天拖一天而已。”李茉姗缓过了劲，这才无奈的摇头，“这孩子，只怕我是连看着他满月也不见得能够看到了……” “就算是为了孩子，jiejie你也应该……”林苏想要劝李茉姗，然而李茉姗伸手阻止了她说下去，“如果能够活着，我又怎么可能想要丢下孩子去死……可是，我自己的身子我明白。当初怀有孩子的时候，御医就曾经说过，我身子弱，加上之前曾经丢过一个孩子，所以并不适合怀孕的……只是，我心中的一股子执念，还有对那个无缘孩子的歉疚，这才无论如何都要保着孩子的。” “jiejie……”林苏叹息了一声，听到李茉姗提起她的身体，甚至有种无法面对她的感觉。当年为了对付怀孕的周淑娴，她给李茉姗的那些头油，还有那些香料…… “我没有怪过你，当时我万念俱灰，以为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不想让那个人好过的！”李茉姗仰脸看着床幔，低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也是不会后悔的……只是，苦了我的孩子，才出生就没了亲娘……” “jiejie，你别说了。我……若是可以，我一定会把孩子带到自己的身边养着……” “不是‘若是可以’……”李茉姗转头看着林苏，“是一定要！林苏，你能够做到的！” 林苏看着李茉姗的样子，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声的对着她点了下头，神色郑重而带着一丝决绝。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李茉姗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吸走了，她无力的倒在了床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美的笑容。透过这样的笑容，林苏依稀看到了不久之前还是神采奕奕，美丽而带着光彩的良妃娘娘。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一旁的夏妍和涪江甚至都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太监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150 对峙 林苏安抚了李茉姗一下，这才起身到了外面去迎司钺。 司钺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见到林苏双眼微微一眯就停在了门外，没有往里面走一步。 “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林苏在夏妍的搀扶下，不止是屈膝行万福，而是带着已经有些笨重的身体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司钺没有办法发火。 “起来吧。”司钺进门淡淡的丢下了这一句，擦着林苏的肩膀走了过去，这才低声开口：“爱妃也过来看良妃？” “是的。”林苏站了起来，“之前臣妾听说良妃想要见臣妾，加上封御医给臣妾扶脉之后说我情况恢复的不错，所以……” 司钺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林苏，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这才淡淡的开口：“封旌有没有说过你可以下床到处乱跑？” 林苏张了张嘴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司钺就摇头。 “算了，反正你人都已经跑过来了。”他坐在了外殿，看了一眼似乎手足无措的林苏，紧紧抿着的唇角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坐下歇息一下，之前看到良妃了吧？她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好了一些？” 林苏叹息了一声，坐在了司钺的一旁，低声道：“良妃的情况，皇上应该比臣妾更清楚才对。她……臣妾之前之所以会过来，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抬头看了司钺一眼，低声道：“臣妾来了也有一些时候了，就不再进去了。不过，皇上还是进去看看良妃吧。不过是几天没有见过她，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身边也没有人伺候。” 想到这里，林苏双眼猛然睁大，“说起来，臣妾进去陪着良妃说了许久话，也没有见到孩子……”她试探的看了司钺一眼，“皇上，孩子现在……” “由奶娘带着，良妃身子不好，就没有让她费心。”司钺看了林苏一眼，起身道：“你才刚刚醒过来，还是回去多休息一会儿吧。晚上，朕会过去。” “皇上要去扶柳殿？”林苏迟疑了一下，连忙扶着夏妍站了起来，迟疑的道：“若是可以，还请皇上留下来陪着良妃吧。臣妾虽然想皇上能陪着，可是，对于良妃来说，有皇上的陪伴，更重要。” 李茉姗已经没有什么生机了，在林苏看来，两辈子她都是因为司钺而死的。也许，后宫之中的女子，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也许都没有什么爱。只是为了更好的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不得不依附他。可是，林苏相信，现在这个时候，李茉姗会愿意司钺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最重要的是，让李茉姗有机会把之前跟她说的话给司钺说一遍。不然，只怕之后的事情会有些不好处理。 深深的看了司钺一眼，林苏低头扶着夏妍的手慢慢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司钺突然开口。 “外面有朕的车，你坐着回去吧。” 宫殿的外面确实停着司钺的车，跟着林苏出来的小太监按照司钺的吩咐交代了车夫，留下了侍卫守在宫外，然后小心翼翼的服侍林苏上了车。 李茉姗的宫殿跟林苏的扶柳殿离的并不是很远，然而可能是小太监怕林苏身子不适，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把车速放慢。以至于整个车摇摇晃晃，到了半路竟然就这么凑巧的遇上了太后。 “皇上呢？”太后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坐在马车中的林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掀开了帘子朝着外面看去，正好和太后四目相对，“贤妃？！”太后皱起了眉头，“你不好好在扶柳殿中养胎，怎么坐在皇上的车架之中？” “太后！”林苏连忙扶着夏妍，在小太监的看顾之下下了车，给太后行了礼，这才侧站在一边，低声道：“臣妾之前去看了良妃，正巧碰上了皇上，所以……” “你只是后宫一个妃子而已，纵然是怀有身孕，也不应该就此拿娇。”太后挑剔的看了林苏一眼，锐利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冷哼了一声，道：“就算是皇上体恤你，你也不该忘记了规矩。” “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一时失仪，请太后责罚。”林苏偷偷看了太后一眼，见她脸色确实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就立刻认错，请罪。 太后假笑了一声看着她，“既然你已经知错了，那么哀家就罚你……” “太后娘娘，”一旁的小太监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连林苏都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有些眼生的小太监会这么大胆，竟然敢打断太后的话。 “这是皇上之前吩咐了奴才的，让奴才用车送贤妃娘娘回去的。皇上说了，”小太监抬头看向了太后，“要奴才把贤妃娘娘安全送回扶柳殿，并且请封御医过去给娘娘把脉。务必不能重演几天之前良妃娘娘宫中的事情！” 那小太监说着叩头行礼，“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吩咐，并不是贤妃娘娘逾越不守宫中礼仪，还请太后明察秋毫，不要责怪贤妃娘娘。不然，只怕皇上会责怪奴才办事不利的。” “你这个奴才！”太后的脸色已经气得从通红变成了铁青，带着玉戒指的手指直直的指着那个小太监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你这个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打断哀家说话，竟然敢跟哀家顶嘴？！” “咚！”小太监用力磕了一下头，看的林苏暗暗咂舌，开始怀疑在她昏睡的那三天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司钺身边一个从来不起眼的小太监，竟然敢这么对太后说话。 这后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苏看着直起身子的小太监，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丝疑虑。 “奴才并不敢跟太后顶嘴，只是皇上吩咐的事情，奴才却也不敢不办妥。”小太监抬头看了林苏一眼，又飞快的移开了眼神，“奴才不过是想按照皇上的意思，把贤妃娘娘安全的送回扶柳殿。” 151 常富贵 太后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精彩了。 林苏静静的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已经被腹部挡住的脚尖，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 看起来，司钺现在就开始准备跟太后杆上了。不然的话，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太监又怎么敢拿这样的态度对待太后？林苏若有所思的再回头偷偷看了那个跪着小太监一眼，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有些面善。 太后被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光阴沉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太监。而那小太监话一说完就闭上了嘴巴，低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样子，竟然是一点余地都不给太后，连句求情的话都不说一句。 一群人就这么尴尬的站在了路口处，林苏一旁有夏妍扶着，心思略微动了一下，就轻轻的捏了一下夏妍的手，偷偷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夏妍抬眼迎上林苏的眼神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林苏见她会意，整个人就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没有站稳一样。夏妍连忙往前迈了一大步，低声叫道：“主子，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林苏责怪道：“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没有站稳而已。在太后面前，你小小一个宫女竟然也敢失仪。回去找春燕领罚去吧，三天不许吃饭。” “主子……”夏妍立刻跪了下去，眼巴巴的看着林苏，“是奴婢的错，请主子看在奴婢只是担心主子，还有主子腹中的小主子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说着，她转头对着太后用力磕头，“求太后饶命，奴婢只是一时失仪，太后您向来恩慈，求太后饶过奴婢，求太后饶过奴婢！” “好了好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被眼前这一幕弄得头晕，用力跺了一下脚，扶住了身后的老嬷嬷，道：“贤妃你怀有身孕，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面，不要到处乱走，连累的整个宫里，大大小小的人，上从皇上，哀家，下到这些奴才们，都跟着担心！” “是，臣妾定然听从太后的旨意，若是无事，绝对不会在宫中走动。”林苏连忙行礼，“臣妾恭送太后。” 等到太后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离开之后，林苏才直起身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下额头上都红了的夏妍，还有那个小太监，低声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夏妍起身，顺便伸手扶了一下那个小太监，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好像都没有见过你。没有想到，你年纪看起来不大，做事可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呢！连太后，你都敢顶嘴。” “奴才真的没顶嘴，奴才是按照皇上说的去做的。”小太监笑眯眯的应了一句，这才道：“奴才姓常，叫富贵。是负责照看皇上日常的小太监之一。” “常……富贵？”正朝着马车走回的林苏愣了一下，猛然回头看着那个脸上似乎还带着腼腆笑容的小太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那有些眼熟的五官，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太监总管的形象。 这个，就是少年时期的常富贵？前世那个在司钺正是把握朝政之后一步步走上前台的太监总管，让朝中众臣闻风而害怕的常富贵？ 林苏慢慢收回了眼神，再次在心中确定，在她昏迷的这三天里面，后宫甚至于朝堂之上，都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不然的话，司钺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把常富贵都带出来。 常富贵做事的手段，林苏还是有些了解的。关键的时候，手段毒辣，毫不手软。纵然是皇亲国戚，当年也有死在他的手中。 在夏妍和常富贵的搀扶下，林苏重新上了车，看着各自在一边的两个人。她目光微微流转，想起了之前夏妍扶起常富贵的那个自然而然的动作。 也许，如果要对付周、蓝两家，还有后宫之中的周淑娴，她可以对现在还一文不名的常富贵略微示好？ 之后一路顺利的到了扶柳殿，林苏进了大殿坐下，一旁的春燕端来了茶水、点心，她靠在了椅子上，舒服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挥挥手道：“夏妍，你的额头都破了伤口了，赶紧下去找秋晏拿药处理一下。对了，小常公公的额头也红肿了，也一起去处理了伤口再回去跟皇上复命吧。” “那奴才就谢过贤妃娘娘关心了。”常富贵起身给林苏行礼，这才小心翼翼的跟着夏妍一起离开。 “你这个小太监运气可真好。我家主子虽然平日里面很随和，做事情也让下人们觉得心里暖贴，可是这么直接的关心一个人，倒还是头一遭。”夏妍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常富贵，“想来主子也是感念你之前的维护之情。我们主子在这后宫之中，其实挺不容易的。上面有太后压着，皇后人看起来似乎是很好，私底下却也……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后宫这些事情，你跟在皇上身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夏妍大咧咧的挥了下手，“走吧，我带你去见秋晏。她有一些不错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很好用的。你在皇上身边，之前又得罪了太后，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我跟秋晏是好姐妹，待会儿会帮你多要一瓶药膏，给你备用。” “那就多谢夏妍jiejie了。”常富贵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抬头偷偷的看了看夏妍的脸，又低眉顺眼的说：“皇上人其实很好，虽然看起来一副冷漠的样子，不过其实很体恤我们这些伺候在一旁的奴才的。” “你啊！”夏妍笑了一下，“好了，到秋晏房间了，你等下啊。”她推门进去，过了一会儿，这才拿了药膏过来给常富贵涂。 “夏妍jiejie，你额头上还没有擦药膏呢。” “没事，先给你擦，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夏妍说着把手中的药膏递给了常富贵，道：“我送你离开，省的出来久了，皇上不放心。” 等到把常富贵送走了，夏妍这才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瓶子药膏，打开倒出来了一些擦在了额头上，就匆匆去了林苏屋中。 “主子？”她笑着进去，就看见林苏正斜靠在美人榻上，早没有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整个人都慵懒的像一只猫。 “把人送走了？”林苏睁开眼睛看了夏妍一眼，“你做事情我向来放心，这个小公公敢在面对太后的时候，那样说话，只怕这皇宫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152 危机 只怕这皇宫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听到林苏这么问，夏妍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旁的春燕一眼，然后才低头道：“这三天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只是主子才刚刚醒过来，身子虚弱，奴婢不敢说多了让主子伤神。” “你们的苦心我都明白。”林苏淡淡的说，“我这些日子确实很累，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会更放不下心！” 夏妍和春燕同时瑟缩了一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最后才由春燕开口，道：“那天主子晕了过去，本来还在良妃身边的皇上立刻过来扶住了你，叫封御医给你把脉。” 林苏皱了下眉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司钺对她，似乎太过于关心了吧？ “然后呢？”她低声问道。 春燕看了一眼夏妍，再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夏妍说的，奴婢看到的，是皇上当时匆忙的抱着你从马车上下来，一路把你送到了内殿的床上。之后看着在后面跟着的封御医，给你把了脉，开了定神的汤。这才离开的。” “皇上……”林苏迟疑了一下，“当时没有留在良妃身边，陪着他，还有刚刚诞生的小皇子？”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当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夏妍。夏妍点了下头，“主子，皇上真的很关心你的。” 林苏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不见得是好事。”皇上的喜爱在后宫之中向来是双刃剑，对于林苏来说，皇上对她要喜欢，可是绝对不能够喜爱到这种程度。 太过于热烈的喜爱有时候会让人陷入危险，引来其他人不必要的嫉妒。而不是适当的敬畏……想到李茉姗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只怕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不对，李茉姗对她是有想法的，只不过如今已经改成了利用她来照看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