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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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好好倾听萧锦琛的话,两个人心平气和坐下来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介时,舒清妩再去看自己是否要原谅他。 待萧锦琛从寝殿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皓日当空,萧锦琛眯了眯眼睛,贺启苍这才颠颠打着伞跟上来:“陛下,时候不早了,!,不如去德定湖摆膳?” 有些话,一边吃一边说其实也不错。 不过萧锦琛不敢乱下决定,他看了一眼舒清妩,舒清妩想了想,点头道:“用些清淡的吧,太医定是给陛下拟了膳食单子,还是要仔细些。” 贺启苍立即眉开眼笑:“娘娘放心,御茶膳房早就准备妥当。” 舒清妩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别的。 待来到德定湖边上,舒清妩才发现贺启苍已经重新布置过,听涛阁里摆放许多鲜花,果盘带着香气,迷醉了整个春日。 舒清妩在月台前坐下,幽幽看着湖中的锦鲤。 这时节,宫中景色是最美的。 萧锦琛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舒清妩没有拒绝。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萧锦琛道:“趁着御茶膳房准备午膳,咱们继续说。” 舒清妩点点头,看到桌上摆了玫瑰花露,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浅浅喝着。 萧锦琛道:“之后就是你封德妃的事了,后来宜太妃病故,你代为抚养团儿,朕看你喜欢她,便知道你其实很想要个孩子。” 舒清妩张张嘴,却看萧锦琛冲她摇了摇头:“朕都知道。” “你嘴上说着要为朕延续后嗣,想要早日诞下嫡子,可心底里,其实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你喜欢孩子,是真心的,对不对?” 这些话,舒清妩从来都没说过。 以前萧锦琛不明白,可这一夜庄生晓梦,他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思忖清晰。 不说大彻大悟,也着实是有些明悟的。 上一世的他还不够了解舒清妩,若是经过这四个月的朝夕相处萧锦琛再不了解她,那他也不用盼望自己去挽回她。 如此愚蠢,还不如一头碰死,一了百了。 舒清妩抿了抿嘴唇,算是默认了。 萧锦琛长舒口气:“孩子的事,朕知道你已经猜测的差不多,可是最终的那个人,却不是淑太妃,这个最后咱们再说。” 他还卖了个关子。 “有些话朕从来都没跟你说,朕之所以在继位当初不肯立后,不是因为没有出现符合皇后身份的女子,而是因为真没找到最契合自己的那个人,若是只按照皇后的标准去选立皇后,而朕又无法同她好好相处,那必定会造成后宫动!荡,也会让对方一生不幸。” 萧锦琛道:“原来朕很坚持,觉得立不立皇后都无所谓,难道宫里少了个皇后,朕就无法当好皇帝了?可是苍天偏要把你送到朕的身边。” 舒清妩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仿佛花儿上落了蝴蝶,翩跹飞舞。 “朕会让你当皇后,不是因为朕需要后宫有一个皇后,而是朕想让你做朕的妻子,百年之后亦可以携手同眠。” 萧锦琛轻轻握着她的手,让她放松下来:“但当时的朕,太过沉默寡言了,朕应该把心里话都跟你说清楚,而不是去维持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和体统,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 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话,越说越偏。 以至于后来,无话可说。 “自从你住进坤和宫之后,就比以前要暴躁得多,太医说你失眠多梦,无法安寝,朕知你身体不适,想让让你休息,可你却因此会错意。” 她膝下空空,家世不丰,只凭着萧锦琛的宠爱坐上后位,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所以当她开始频繁生病,萧锦琛让凌雅柔等帮她一起协力理六宫时,舒清妩第一次生气了。 那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坐在空中楼阁里,萧锦琛的宠爱是唯一的支撑,只要这宠爱一夕破碎,她立即就会跌入深渊之中。 一次次,一天天,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漠。 萧锦琛叹了口气,看她也沉了脸,便道:“当时真也还算年轻,那时候前朝事忙,朕便少去后宫。朕想着你若是喜欢打理宫室,就还是让你去辛苦,再说,交给别人朕也不放心。” 这其实已经算是萧锦琛妥协了。 为了让她高兴,便也压下想让她休息的心,只让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之后几年,便在冷漠里相安无事。 萧锦琛说到后来,喉咙有些干涩,舒清妩沉默地把玫瑰花露推给他,让他润润口。 “谢谢清妩。”萧锦琛冲她笑笑。 舒清妩没说话,她依旧沉浸在前一世的误会中。 现在想想,他太冷漠,她太固执,便是没有那么些误会和对错,两个人最后可能都无法携手共度。 重生回来,她变了,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皇帝,或许,一切真的可以改变。 萧锦琛看她明显有些松动,深吸口气开始说最后的故事:“朕不知道你的记忆如何,但在朕的记忆里,那件事发生之后,太医院隆承志跟朕禀报说你已经无法再劳心劳力,所有的宫事对你来说都是负担,必须得尽快静养,才能有好转的可能。” 舒清妩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她努力回忆,当时她确实已经无法再支撑宫里的任何宫务,那些对她来说真的已经太过辛苦了。 他目光里有着坦诚,他道:“清妩,朕从来一言九鼎,朕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绝非辩解。” 萧锦琛也没必要再去辩解,当年的事两个人都是亲历者,哪怕萧锦琛确实有什么难掩苦衷,可做出来的事总归摆在那里。 舒清妩垂下眼眸,不肯去看他:“陛下,那半年多光阴,您都没有去坤和宫看我。” 她最纠结的,说到底还是这一件事。 但那半年的悲苦与孤寂,舒清妩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浑身发冷。 萧锦琛深深叹了口气:“清妩,朕要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朕……当时每日都去看你,你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昏睡,偶尔醒来……”萧锦琛略微有些哽咽,“偶尔醒来,也只问朕,陛下和母亲怎么不来看我。” 舒清妩一下子愣住了。 她想了许多可能,若是萧锦琛解释不敢去看她面对她重病,舒清妩都能理解,但是……他竟然说自己不认得他。 “怎么可能?”舒清妩下意识反驳。 萧锦琛叹了口气:“当时你确实不认得人,无论是朕、贺启苍、李素沁还是早年伺候过你的宫女和太医,你都不认识,你只认识一个人……那个人是周娴宁。” 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萧锦琛顿时就明白,为何梦里的自己内心是一片的荒芜和墨色。 舒清妩内心深处,信任一个人。 可那个人不是他。 舒清妩自己都想不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 她自己回忆最后的那半年光景,她努力想着,想得头都要痛了,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多的细节。 她只记得,每天只有周娴宁领着一群不太熟悉的宫人伺候她。 “那……我……病故的那一日呢?外面为何那么热闹?” 萧锦琛知道她会如此问,便低声道:“当时是不是有一个陌生的宫女跟你说,外面朕在立新后?你父母弟弟都去观礼,是不是?” 刚才她还有些半信半疑,直到萧锦琛说出这句话,她才隐约有些信了。 萧锦琛道:“傻姑娘,那一日新雪,也恰逢大年初一。” “初一的长信宫,总是热闹的。” 舒清妩眨眨眼睛,豆大的泪珠顺着她光洁的脸蛋滑落。 “陛下,让我哭一会儿,就一会儿。” 上一世所有的悲苦,那些误会和争执,那些心如死灰和委屈难捱,全部随着奔涌而出的眼泪一一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如释重负还是解脱释怀?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她曾经最在意的,最难以越过的坎,就这么跨了过去。 这一瞬间,柳暗花明。 萧锦琛看着她安静地哭,自己心里也颇为难受,他眨眨眼睛,也低下头摸了摸眼泪。 能哭出来,还能跟他说话,想必舒清妩是真的想明白了,也信了他的话。 只要她还能相信他,他就别无所求。 两世为人,重新牵手,他们这一次,真的会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舒清妩哭了一会儿,把过去所有的委屈和苦闷都宣泄而出,整个人都畅快起来。 那种由内而外的释然,令她颇为开怀,仿佛徜徉在春日的花海中,周身暖融融的,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在一起,待到舒清妩哭舒服了,萧锦琛才小声问:“好了吗?” 舒清妩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眼睛有些红,倒是没有肿,却比往日要更圆润一些,显得可怜又可爱。 萧锦琛的心软成一团,整个缩在一起,一会儿酸,一会儿甜,一会儿又是苦涩味道,可谓是酸甜!苦辣俱全。 两个人的前世今生,差不多也是如此,各种滋味皆有。 萧锦琛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脸上的累,声音别提多温柔:“哭出来,就舒服了,是不是?” 他一语中的,舒清妩没说话。 舒清妩深吸口气,她浅浅喝了一口花露,整个人都安静了。 这种安静,跟刚才的略有不同。 心里压着的石头全部挪开,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安逸的,所有的滞涩和憋屈一瞬消失不见,似乎都要飘起来。 误会解除,确实令她身心舒畅。 舒清妩点点头:“嗯。” 萧锦琛这才微微松开攥着的手。 舒清妩深吸口气,想了想道:“陛下,臣妾其实一直在劝自己放开,不去在意,不去深究,日子就会很好过。有时候人傻一点其实没什么不好,不过可惜,臣妾傻不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垂眸看着德定湖中的锦鲤。 “这四个月来我的变化,陛下想必已经感受到,而陛下的变化,我都一一看在眼中,心里的怨气也渐渐消散。有时候想想,其实上一辈子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固执己见,不肯倾听,最后落到那个地步,我自己难道就是全无责任的?” “想通这一些,我心里就好过许多,若是日复一日抱着怨恨过日子,那这失而复得的人生简直浪费,我不愿意虚度光阴,所以一直在告诉自己,我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萧锦琛赞叹道:“清妩,你比我厉害,因为回忆起这些,我都感到痛不欲生,倒是你……倒是你更豁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