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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孩儿

    贺惜朝毕竟也在“养病”, 白日里大喇喇地去魏国公不好。

    而萧弘离开之后却没有直接回王府, 而是去了内阁,坐了大半天才离开。

    回府之后宣了京兆府尹, 关心一下林誉之的案情。

    林誉之不过是仗着老子在地方一手遮天的纨绔,年纪不大, 心性不稳,易怒冲动。

    别看那日拿出刀子的时候下手不含糊, 可冲动过去,冷静下来, 还没被带入牢里就肠子悔青了,害怕不已。

    之后无需府尹怎样审问, 一五一十地全老老实实交代。

    见到萧弘,府尹大人说:“殿下,刺杀朝廷命官,按律是要当斩的。只是贺大人毕竟安然无恙,未遂也就没那么严重, 一般坐个几年牢也就够了。”

    他说着看了看萧弘的脸色,又补充道:“当然,是一年还是十年,这就不好说了。”

    萧弘拿着口供细看了两眼,对府尹说:“姚大人辛苦, 不过最近因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 大人是知道的吧?”

    “您是指贺侍读被弹劾之事?”

    “如今外头全是猜测, 贺家人不说话, 估摸着也就府尹大人你才能还原真相了。”萧弘将口供塞回府尹的怀里,笑了笑,“姚大人是怎么看呢?”

    能做到京兆府尹这位置,自然不是傻子,对萧弘的意思很快便领悟,便道:“虽说这是一件小事,不过毕竟关系到朝廷命官,下官还是应当禀告皇上才是。”

    魏国公府

    二夫人被送了家庙,老夫人贬成了妾,禁了足,虽说还没过明处,可是瞧魏国公的意思是不太可能回心转意,估摸着就等身体好转。

    而唯一的少爷贺明睿躺在床上下不了,二老爷不顶事,还好有大夫人依旧cao持着。

    贺惜朝是一个人带着阿福来的,没让萧弘跟着,也免了仗势欺人的嫌疑。

    黑夜中,门房打开了门,看着门外人从斗篷里露出来的脸,不禁惊讶地喊了一声:“惜朝少爷?”

    贺惜朝点了点头:“听说祖父,不,魏国公病了许久,我想来看看他,你去通报吧。”

    “那,那小的去禀告一声,您稍等。”门房急匆匆地往里面跑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魏国公奄奄地躺床上,整个人有些灰暗。

    再加上闭门不见任何人,也无人跟前尽孝,不免有种悲凉的感觉。

    胡思乱想之间,这病情就好不了。

    “这一想不开就喜欢将自己锁书房里不点灯,不说话,一个人暗自伤神的毛病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清淡淡地声音,那熟悉的讽刺调调让魏国公瞬间恍惚了起来。

    “唉,您还不知道国公爷的倔脾气,劝不了。”这是贺祥的声音。

    “祥爷爷难道没有三松堂的钥匙吗?如果没有,那趁着他老人家起不了床,赶紧去换了,留下一副备用,免得以后再来一次,让你在屋外团团转,干着急。”

    贺祥讪笑地连说不敢。

    这次魏国公听清楚了,他转过头,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那抹闲适淡然的身影,接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惜朝……”

    声音虽弱,可边上的两人却听见了。

    贺惜朝转过了头,接着烛光之下,他笑着走到床边,微冷的手握了上来说:“国公爷,您老人家这是离不开我呀,才三天,就把自己照顾成这副模样,看着可真让人心疼。”

    魏国公紧紧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不知道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贺惜朝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便微微垂眸放轻声音:“听说三日没上朝了,我心里挂念,便过来看看。”

    说完,还不等魏国公反应,他又忍不住埋怨道:“您也是,身旁都没人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准备早点去见列祖列宗呀?”

    这说的是人话吗?

    魏国公一口气提上来,憋在胸口猛烈咳嗽。

    贺惜朝忙道:“哎哎哎,别啊,您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可就说不清楚了,已经很不孝,总不能再背个气死祖父的名声吧?”

    “我看……你,你就是存心要气死我……咳咳……”

    魏国公一边咳,一边骂道,一双原本带着浑浊,自怨自艾的眼睛,瞬间喷出了怒火,倒是烧得清明了不少,有了原本的一丝气势。

    贺祥连忙端了水过来,贺惜朝将魏国公扶起上身,取过边上靠枕,放到他的身后,凑到他的嘴边说:“温的刚好,喝吧润润喉咙,舒坦了随便您骂,有力气打都行。”

    魏国公胸前起伏,可却老老实实喝完了这杯水,这一番折腾,却是多了一份精神。

    他没力气地靠在软靠上,看着贺惜朝,尤带一股怒意:“都不是贺家人了,还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不是贺家人,可也是您的晚辈,受您照拂良久,心里照旧牵挂,怎么就不能来看了?”

    魏国公闭了眼睛,喘了口气:“满口鬼话。”

    “您爱听就行。”

    忽然贺惜朝问贺祥:“用过晚膳了吗?”

    “没呢,国公爷没胃口,这几日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愁死人了。”贺祥跟着也憔悴了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容易。

    “啧,真是任性,那去端来吧。”贺惜朝道。

    贺祥一听,顿时高兴了:“是。”

    “老夫没胃口。”魏国公冷哼一声,将脸撇开。

    贺惜朝毫不在意道:“您没有,我有啊,我来的时候也没吃,习惯这里厨子,来蹭一口。”

    魏国公觉得自己的病情更加严重了,是被气的。

    贺祥端了一罐子的粥过来,贺惜朝给自己盛了一碗,说:“太医的案脉我看过了,普通的风寒,结果硬生生地被您自个儿作成大病,也是天底下独一份,您老厉害。”

    “你若是来奚落老夫,看老夫笑话,那就快滚吧!”魏国公暗怒道。

    “火气这么大,那我就放心了。”贺惜朝没当回事,舀了一口粥。

    “贺惜朝!”

    贺惜朝抬手摆了摆:“别,等我吃完,您再骂行吗?”

    魏国公一口气又闷了回去,恨不得立刻下地砸了那碗粥。

    而贺惜朝说完就没再搭理他,他便若无其事地喝起粥来,动作很优雅,不过却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魏国公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药也没多喝,全凭一股自怨之仙气吊着。

    可当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毫不忌讳地吃完了一碗又在盛第二碗的时候,口中不自觉地开始生津,腹中传来一股饥饿感,总觉得那碗粥特别香。

    魏国公不得不将视线离开,可灵敏的耳朵和鼻子终究没让他克制住,咕咚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行啦,别装了,想吃就说嘛。”忽然身边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魏国公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蓦地转头否认道:“谁想……”

    “张嘴,啊……”一只调羹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随着而来的是粥的清香。

    鸡丝、葱花、山药、干贝……将空了三日的味蕾完全打开。

    天底下大概只有贺惜朝敢这么随意地直接喂给魏国公,那调羹方才他还吃过,碗也是同一个。

    魏国公瞪着眼睛吞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行,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吃吧?”贺惜朝仿佛没瞧见他的不自然,只是笑眯眯地问,“那赏脸再来一口?”

    他舀了一调羹,又凑到了魏国公的嘴边,哄道:“就当给我个面子,来嘛来嘛,吃完才有力气骂我呀,对不对?”

    魏国公半推半就间又张了嘴,一脸嫌弃地将这口粥屈尊降贵地喝下。

    贺惜朝微微翘了唇角,于是又舀了一口,凑过去:“来,再来一口呗,还有这么多,别浪费了,乖呀……”

    “你哄孩子呢!”魏国公瞪眼睛道。

    贺惜朝叹了一声:“可不就是哄孩子吗?只有孩子才用不吃饭赌气呢。”

    魏国公顿时不配合了,贺惜朝连忙继续哄道:“不对不对,我说错了,祖父最通情达理,是不想驳我面子,让我难堪,您老最善解人意了。”

    “少灌迷魂汤。”魏国公虽然臭着个脸,可不知不觉还是将这完粥吃下,顿时整个人似乎有了力气。

    贺惜朝将空碗放下,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说:“这下我真放心了。”

    魏国公微微一愣。

    贺惜朝托着腮帮子在床前说:“人是铁饭是钢,再轻的病不吃饭就好不了。以后都不在您身边了,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瞎折腾自己了啊!心疼您的人会心疼,不疼的照样不疼,是不是?”

    这话说得魏国公心里一酸,他忽然道:“那你还走,就是老夫行为有失偏颇,逼了你,也不该存了离开的念头,哪有像你这么不孝的孙子!”

    贺惜朝将魏国公露在被子外的手拿进被窝里说:“惜朝是从小地方来的,没什么宗族观念,与我来说除名能够摆脱不相干的贺氏族人,少了沉重的负担和约束,百利而无一害。”

    “那置老夫于何地?”

    “您照旧是我的祖父,将来还是想给您养老送终的。”贺惜朝说。

    魏国公摇了摇头:“哪儿还能啊,别说明睿,只要有族人在也轮不到你。”

    贺惜朝说:“只要您愿意,就可以,我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无条件奉养您。”

    魏国公一直以为这是贺惜朝说的好听话哄着他,无非为了爵位和家产。

    可是如今再一次听到,在贺惜朝已经明确地继承不了他的爵位和家产之时,这话就变得意外的真诚。

    “惜朝……”

    “我的前程我自己挣,我的命运我自己掌握,我的一切决定都基于我自己前进的方向,而我的未来便是一步一步靠自己走出来。祖父,就是因此,我更希望被公平地对待,您能体谅吗?”

    贺惜朝望着魏国公,眼中含着一丝期望和请求。

    魏国公瞬间就懂了:“你来的目的……”

    贺惜朝双手交叠在床前,目光没有一丝闪躲:“心切祖父的病情,也恳求祖父能帮孙儿一把。”

    魏国公有些恍惚,这仿佛是贺惜朝第一次不带任何交换条件地来求他。

    只是这个要求实在太为难他了!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帮的,贺惜朝已经是个外人,帮他便是害了贺家,今后贺氏族人如何再抬头做人?

    按照往日,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不知道为何,经过那一日,他追逐的某些东西似乎淡了。

    “咳咳……”难以抉择中魏国公忽然咳嗽了起来,脸色顿时涨红,不知是身体的应激反应还是被气的。

    贺惜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虽说期望不大,可心底依旧不免有些失望。

    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心说他的祖父果然还是那个模样,得拿点实质性的好处,或者捏上把柄才会配合。

    不过今日,他放弃了威逼利诱,决定走京兆府那条路子。

    “您好好歇吧,把药喝了,乖乖配合太医,早些康复。身体是自己的,命也是,若是不痛快,折腾他人也比为难自己要好吧?”

    贺惜朝站起来,轻声一劝,接着叩了叩手。

    “在下告辞,魏国公保重。”

    贺惜朝走了。

    他求人的态度跟水一样,清清淡淡,并不黏腻。

    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恳求,用眼泪和下跪来磨得那份心软。

    魏国公虽然卧病在床,国公府也不见客,可他并没有与外界隔离,如此大的事情,他一直都关注着。

    事情演变到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贺府除名这件事,背后在推波助澜的,与其中谋利的都纷纷参与其中。

    贺惜朝一个不好,就能跌下悬崖,毁于一旦。

    魏国公知道凭他的本事定然有其他化解的法子,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言论的风口之中。

    除名前后,贺惜朝至始至终占据着道德的高处,只需有人撕开那不能宣之于口的真相,自由旁人为他鸣冤喊不平。

    可终究没有一个人比魏国公自己站出来承认贺家的自私自利,更能衬托贺惜朝的大公无私。

    魏国公觉得此刻自己有些疯了。

    “国公爷,祖姑奶奶想要见您。”贺祥送贺惜朝离开,回来后对靠在床头怔怔出神的魏国公道。

    闻言魏国公闭了闭眼睛,然后道:“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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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不出现日子照样过,可来了之后又走,却回不到原来的模样了。

    魏国公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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