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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rou团飘在水中央,八只爪子圈着八支火烛,忙忙碌碌地点燃着周身的河灯。 秋暮瞬行过去,飘在起了薄雾的河面上,问道:“你在做什么?” 千手血观音仰头,见是秋暮,忙撺掇着对方,“我八只手都忙不过来了,来帮我放河灯啊,要放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才会显灵。” “放那么多河灯做什么?” “祈愿啊,愿白摩上君早日康健,你看,那些河灯都是我亲手放的。” 星星点点的河灯飘满忘川河,引得岸上的鬼差甚至孤魂野鬼驻足观望。 想冥界自成立以来,从未见到这般壮观的祈愿河灯,花花绿绿的灯盏飘在水中央,映出斑斓的幻影,冲淡了不少冥界特有的阴暗之气,果然有几个单纯的小鬼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秋暮转头离开,千手血观音不甘心地喊着,“你怎么不帮我呢,你不是也希望两仙没事么,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灯呢,你别走啊,帮我点河灯啊……” 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祈愿灯能若能满足一个人的愿望的话,幽冥当铺早便关门大吉了。 那幼稚小儿才信的话,千手血观音那个灭绝超龄剩女居然信了,秋暮连打击对方的话都说不出来。 返回幽冥当铺的藏书阁,秋暮打算继续翻书。 一只忘川鸟落在窗口,秋暮将鸟嘴里衔着的纸卷取下,瞧了眼内容,便飞向忘川河岸。 红芜卸掉面纱,捧着一只金盏已等候了些时辰,见到秋暮的身影后,她将手中金盏递过去,“这里头是女王的心头血,和着补药给三位仙人服了,可将他们的性命多延续三日,女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仅仅只能将性命延续三日,莫千匪便取了心头血出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之前总认为她作为一代女王,大气而残忍,原来她对自己也是这般大气而残忍。 秋暮捧着金盏轻叹一声,莫千匪,从来不是坏人。 千手血观音不知何时停到了秋暮背后,她一脸惊喜的夺过秋暮怀中的金盏,“我去煎补药,和着血一起煎,我去煎我去煎。”说完,抱着金盏消失在花灯水雾之间。 寥寥几句话,秋暮得知莫千匪已将火魅一族诸事交予红芜打理,而女王陛下现如今去做她想做的事了。 红芜离开时,望了望起了浓雾的忘川河水,她眼底有泪,未曾多言,便飞身离去。 这个红芜说起来有些可怜,她那样的角色最容易被遗忘。她的爱情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偷偷的心动,偷偷的心疼,偷偷的心碎,故事的最后甚至连个名字都不会被人记起。 秋暮想起人间的两句诗。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冥界子夜时分,忘川河雾气最浓,岸边的彼岸花最是艳丽妖冶。 河水透着血黄色,河面零星漂浮断臂残肢,河中一只小船缓缓漂浮,船头桅杆上悬着一盏孤灯。 秋暮飞身而起,落在小船上。莫千匪褪去雍容华服,裹一身布衣,手撑一只竹篙,竹篙探入忘川河水,划出道道涟漪。耳中响过水波流动的声音,不远处偶尔飘来几声鬼魅幽怨的叫喊声,除此之外,此处还算幽寂。 “血已经和着补药煎好,已着人送去给三位仙人喝。“秋暮说。 ”恩。“她淡淡道。 ”你确定守在这里能找到他?”秋暮问。 莫千匪停了手中竹篙,此时的她眉目中不见一丝高傲冷艳,冥界万年不变的阴暗色调将她面色衬托得越发静谧。她开口道:“他的魂魄落入凡间,定会寄生到凡人体内。凡人生死轮回,死后定会渡这忘川河畔,再去奈何桥饮孟婆汤,我在此做个摆渡人就是为了等他。” 秋暮躬身掬了把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河水,“你如何确定哪个凡人体内寄养着他的魂魄。他只剩一缕残魂,就算得蛮荒九枝灯之力,魂魄可渐渐修复完整,可他已重入轮回,已是新生,他不会记得你,更不会认出你。” 莫千匪抬头望望悬在桅杆的一盏孤单,眸中划过一缕期翼,“蛮荒九枝灯的灯烛曾凝聚他的魂魄,若他魂魄出现,此灯便会亮起,我便知是他。” 她撑开竹篙继续前行,胸口布衫里若隐若现着银扇一角,“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被体内的涅槃火种烧掉性命,他默默护我数百年,留给我的是一柄解我寂寞护我性命的扇子,我却还给他一百零七剑。现如今在这忘川河畔等他,算是对自己的救赎。” 默了片刻,她接着道:“不过他欠了我,欠我一个解释,我要等他亲口说给我听。” “倘若……倘若你一直等不到他,会回火魅宫么?那里有你的族人,红芜也在等着你。若一直寻不到也不必太执着,毕竟火魅宫是你的家。”秋暮提点道。 莫千匪目视前方,水波声仍静静响在耳边,她静静开口道:“等到忘川河水枯竭也要等,等到他,他就是我的家;等不到他,忘川河畔就是我的家。” 秋暮回到岸边时,小船已经划远,布衣女子眉色淡淡,撑着竹篙静静前行。她会在此等候多久谁也不知道,若上天垂帘,会让悬挂在桅杆上的那盏孤灯亮起,那盏灯承载了她全部希望。 也惟有那时,她眼底眉梢才会浮上笑颜,恐怕再见到他之前,她都不会再笑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可上天何曾垂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