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那中年男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墨婳的身上。 “四十年……如今才明白，时间不过是幻影……我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仙人的话，放下仇恨问道长生，如今追悔已是晚了。你若有机缘，莫要学我。” 那中年男人就此断气，他临死之前的狂笑震动庭院内外，凡人仆役被笑声所摄，顷刻间没了性命。 只有墨婳的手掌中，散出阵阵金光，护她小命。 当那中年男人完全死去，府宅内血流成河的时候，墨婳发现自己竟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自己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在尸体和血泊中仿若一朵青莲盛开，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墨婳抬头，看向那声音的来处。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 那男人生的是极好的，面颊光洁，满头青丝，长发垂在脑后，跟着紫色的衣襟在晚风中猎猎而动。 “你是谁？”墨婳茫然问。 “四十年前，我见他资质不错想要收他为徒，但他说要报仇，不愿求长生。”紫宸上君说，“我点拨了他几句就离去了，却没想到只是喝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的仇人竟已经从青春美貌，成了垂死老矣。” 墨婳愣怔，她看着紫宸上君，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岁月的痕迹，若非要说有，或许就是那双眼睛。 “凡人身躯，太过脆弱；凡人生命，太过短暂。”紫宸上君眼眸微垂，目光中露出悲悯之色。他薄唇轻启，声音中带着慈悲，“不过是生如夏花，去如浮游，朝生暮死罢了。可惜他堪不破。” 墨婳不懂那个仙人说的话，她只是觉得自己很伤心，非常伤心，但那样伤心，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好恨！”墨婳说，“可我不知道该恨什么！” “恨只能让人迷失心智，不知大道。” “什么是大道？” “大道万千，我只想问，能长生否！” 墨婳猛然间大哭起来，她伏在婆婆的身上，哭的很伤心很伤心，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在那一刻用光了。 三个月后，墨婳背着自己的小包包，踏上了一条她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路。 大道万千，我只想问，能长生否。 凡人生命，如夏花浮游，爱恨不过是虚幻，跳不出三界，堪不破凡尘，终究归于尘土。 我是凌云门的紫宸上君，若你哪天想通了，叩首三千遍，可入我门。 第一场戏就演到女主决心问道长生时结束。 洪导非常满意，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演员，能够把这一段演绎的如此深入人心，那种对于大道的执着和信念，仿佛能够穿破时空，仿佛能够永恒回荡在宇宙之中。 “休息一下！”洪导说，“下午去附近的山上，拍拜师的戏。”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在地上装尸体的龙套麻溜的爬起来领盒饭，只有墨婳一口也吃不下。 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傅——紫宸上君。 “你吃点东西！”秦奕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墨婳休息的棚子里，他手里拿着一个木漆盒，“演员就是这点不好，不入戏演不出真情实感；但太入戏了，却不容易出来。” 墨婳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那个食盒，很明显是道具组的道具。 “陈姐没找你麻烦？”墨婳问，陈姐儿子这次高考也很不错，上了一个二本，对墨婳是千恩万谢，早已抛弃了和苏络做朋友。 “我是投资商！她活得不耐烦了找我麻烦？”秦奕飞笑。 于是墨婳总算是被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她抿嘴笑了笑，打开食盒，香气四溢。 龙利鱼烤的皮焦里嫩，西兰花在使劲绽放，而五谷饭上面，还摆着一个心形的煎蛋。 “这是我亲手做的哦！”秦奕飞说，“别人都是演员去讨好投资商，我这里是反过来的。” “那当然，你还指望靠我赚钱呢！” “所以呀，摇钱树太太多吃点，吃饱了好拍下午的戏！” “你刚刚说什么？”墨婳的眼睛横了秦奕飞一眼，“敢占我便宜？” “冤枉！是他们说现在不流行喊大大了，要喊太太……” 两人斗嘴后墨婳心情好了很多，她在饭吃了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本来坐在这里的岳振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下午的戏是女主角和师傅的对手戏。 墨婳和那个男演员对上的时候，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男演员是国内的当红流量王，戏剧学院毕业，长得自然不用说。只可惜，他哪怕演技再好，也演不出师傅紫宸上君的十分之一的风采。 比如墨婳三步一叩首，终于来到凌云门的时候，这个男演员看到墨婳明显流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控制都控制不住。 可当初紫宸神君，却神情漠然，只是淡淡的看着墨婳，没有半丝悲喜。 “是慈悲！不是慈祥！！”当那个男演员伸手抚摸墨婳的长发，表示自己愿意收下这个徒弟的时候，编剧邵十一都忍不住插嘴，“你一脸慈爱的看着墨婳，一副喜当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这还是我写的剧本？” 洪导也不满意，直接喊了：“cut！再来！” 男演员调整心情，这一次没有流露出长辈慈祥的神色，但当墨婳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难过美色这一关。 那楚楚可怜的人，一脸诚挚之色，完全信任自己的纯洁眼神，真的很想让人犯罪啊！！ 于是男演员在伸手抚顶的时候，竟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情欲之色。 “cut！”洪导有些暴躁了起来，“男演员注意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于是再来。 然而一整个下午，墨婳都演技在线，但可怜那演紫宸上君的男演员，一直在情欲和慈祥之中来回打转，就是找不准冷漠的慈悲之心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悲天悯人！古井无波！”洪导说，“你想想，一个修炼了上千年的修真者，会对一个凡人动心吗？！剧本里师傅和女主没有暧昧，你不要给自己加戏！” 男演员快哭了：“洪导你别着急，我再揣摩一下……” 这段戏一直拍了十多遍，到第三天的时候才算勉强过关，在剧中那个男演员终于把握住了眼底的慈悲，修真者的漠然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然而在戏外，他发现自己有点入戏了。 “徒弟！”在第三天的拍摄结束后，那名男演员忍不住喊住墨婳，“为师请你吃饭，看你这两天得都饿瘦了！” 墨婳回头，微微一笑。 没有百媚生，却是胭脂色。那男演员都看呆了，一时之间心头乱跳，很郁闷这部剧里自己演的师傅最后居然是个反派！要不要贿赂编剧让他给自己加戏呢？！ “她吃不惯外面的饭！” 墨婳还没回答那个男演员的话，秦奕飞就提着食盒赶到了，他很不高兴的打量那个男演员。 男演员知道秦奕飞是前辈，非但是前辈还很有钱，非但很有钱还有些权势，非但有权势尼玛还是这部戏的投资商。 “可恶！比我有钱，比我帅，还比我会讨好人的投资商！”男演员恨恨的在心中哼哼，“若是我有紫宸上君的本事，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紫宸上君的本事，在面对强大的情敌的时候，只能够退散。 吃完秦奕飞的爱心便当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她今天晚上没有戏，于是趁着空闲时间，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2017年6月16日，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墨子号首先成功实现，两个量子纠缠光子被分发到相距超过1200公里的距离后，仍可继续保持其量子纠缠的状态。两个量子之间没有任何能量传输，但一个震动，另外一个也会在同时震动。” 墨婳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她在这一刻，有些理解自己的元神为什么会跌入这个世界了。 如果按照普朗克的理解，那就是世界上根本没有元神，元神也不过是由快速振动的量子组成！对于元神的修炼，恐怕不过是对于量子震动频率的把控，而灵运大陆的物质规律在本质上和这个世界是一致的，所以自己在进入虚空之门的时候，会跌落此界！ 但虚空之门又是什么？为什么用师门秘法就能够撕开虚空之门？自己又该如何回去？这些东西只是理论研究，如果自己想要证实这些理论，甚至把这种东西运用到实际中去，需要的不仅仅是爆表的智商，还要有一个强大的科技公司来投入生产，至少是需要很多钱来做实验！ 在这个夜晚，在白天演完了《灵运图录》的拜师剧情后，墨婳陷入了量子物理的世界。 或许是量子纠缠的原因，也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原因，在第二天上午拍摄结束是，墨婳就收到了岳振国的电话。 岳振国约她谈公司的事情，地点：龙观院。 选择龙观院不为别的，只因为岳玲玲在这里住院，岳振国焦头烂额根本脱不开身。 墨婳的专车到了龙观院门口，就看到岳振国站在那里，她下车跟岳振国打招呼：“岳叔叔，我听你电话里挺急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墨婳开门见山的问。 岳振国觉得心力交瘁。 前天岳振国来医院看女儿，被女儿哭着闹着问出了打算转让一部分股份给墨婳的打算，结果岳玲玲本来就情绪不稳，又想要故技重施再次跳楼威逼。 只可惜，岳玲玲根本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在家里跳跳楼，当然能够威胁父亲达到目的，但是在精神病院的心理卫生中心玩儿这套把戏？ 医生们可都是很有责任心的，直接设为高危病人三级监管，并且为了防止她情绪不稳再做傻事，喊来家属签字做电休克治疗。 岳振国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电击啊！！电击……” 正说话间遇到岳玲玲的主治医生路过，医生看了岳振国一眼，劝说：“家属没事儿，电休克也值得哭，不是跟你说了我们这每天都有好几个，针对抑郁效果很好的！你情绪有点不稳定啊！” 岳振国吓得泪都收了回去。一般人说情绪不稳都会来安慰，医生说情绪不稳那就是要去治疗。 墨婳见岳振国也是可怜，于是劝说：“电休克的电压80~120v，这样的电流量是很安全的。而且电流直接通过大脑，病人丧失意识，不会有痛苦。是对有自杀倾向的病人最快的安全方法。你名下也有制药厂，药物虽然有副作用，但人病了也得吃药。” 那主治医生就多看了墨婳两眼，笑着说：“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看起来很懂啊，对了你专业选定了吗，不如来我们精神科！” 墨婳一脸漠然，情绪非常稳定：“我选了数院了。” “数院啊……那是真的牛！失敬失敬。”医生回头对岳振国说，“听你女儿的，快点把字签了，对病人的病情有好处。你都有药厂了应该很懂啊！” 岳振国提起笔，简直是有千斤重，但最后还是一咬牙签了。 签完字以后岳振国听从医生的建议，根本不敢去见岳玲玲生怕再刺激她，只是跟墨婳商量公司股权的事情。 “华科集团是上市公司，我虽然是大股东，但公司里的人我也分了一部分股权出去，而且还有恒飞集团也有15%的股权。”岳振国说，“我最多只能把我手上56%的股权，转让30%给你。” 30%的集团公司的股权，对于别人来说是很大的一块馅饼了。但对于墨婳来说这根本不够。 如果只有30%，还不如等两年自己弄个不上市的私人公司。 墨婳站起身：“那看来没有什么要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岳叔叔再见！” 墨婳愿意收下华科集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家科技集团公司，下面有四五个厂子，其中有一家场子生产抗生素之类的药物，还有一家涉及信息网络，其它的对于墨婳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如果自己说了算，她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改造这个集团公司，并且会投入一部分资金和力量去研究量子物理。 但如果自己说了不算，抗生素的生产厂有什么吸引力？？灵运大陆的药草效果比抗生素要好呢！ 岳振国连连叹气，暂时放弃了墨婳这条路，打算找另外的方法救场。 而出乎墨婳意料之外的，是十五天后，自己居然接到了一副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