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密事
三老爷已经猜到了梁氏的真正死因,一时沉默。 “与国运江山相比,人命便如草芥。”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阖了双眼。“大秦氏因未得嫁入英国府便投湖自尽,自那时起,秦氏便动了心思想要嫁给玉哥儿。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如此复杂的关系下,老太太仍能聘娶秦氏,根本就是自己将祸水引进了门。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的背后,必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三老爷见老太太一脸疲惫,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便知更多的真相他不知道更好,于是便也不在多问。只出言安慰道,“母亲,逝者如斯,自当不必追寻。前尘恩怨,只当云烟罢。” 老太太微微颔首,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在宽慰自己不安的内心。“事到如今,只怕当年种种皆要掀开来。柏哥儿和采姐儿怕是瞒不住了。我当真不知一切都揭开那天,该如何面对采姐儿。” 三老爷垂首,“采姐儿近日不就要启程前往登州了吗?趁她不在的日子,将一切了解了便是。上一辈的恩怨,何故牵连小辈们。” 老太太之所以想要将姜采送走,便是存了这个心思。“终究是我们姜家对不住梁家。” 三老爷沉默。 大多数时候,他并不认可母亲和兄长的做事方式。可作为幼子,他又无权干涉太多。与其现下忏悔当初不该为,何不在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多多考量一番呢? 国运面前人命如草芥?若无百姓安康,又何来江山永固呢。 总是这样本末倒置,这一朝便是气数将尽了。 每个朝代灭亡之时,都会将罪过推给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却不知,真正祸国殃民的是统治者的贪婪和怯懦。 三老爷觉得,这天下该换一换君主了。想到这,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突,竟怎么突然想到这了,真是该死。 三老爷揉了揉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姜采的琉璃阁门前。眼下已月上中天,院内竟还燃着灯。这可怜的孩子竟还没有睡下。 跟在身后的小厮见三老爷顿了脚步,极机灵的上前,“老爷,可是要去瞧瞧二姑娘?” 三老爷摆摆手,“这早晚,哪有叔叔去侄女屋子的。明日吩咐人给二姑娘多送些补品来吧。她自幼身子弱,近来又多遭变故,要她自己多注意身子要紧。” “是。”小厮领命,仍旧踏着小碎步跟在三老爷身后。心道,三老爷膝下无女,却是待长房的几个姑娘视如己出。这英国府上下的主子里头,论厚道谁也越不过三老爷去。想到这,忽然觉得自己委实命好,跟了一个好主子。 点着灯的姜采,其实正在屋内对账册。姜庆白天将这一季钱庄的帐都拿来给姜采过命,并报送了收益。除去赏赐姜庆等人的,仍余下几百两的银子。姜采正吩咐了人存入小金库了放好。 想着自己要出门数月,心下便有些不放心。忙将刘mama请到跟前,又嘱咐了许多生意上的事情。 此时,人已经疲惫的连连打了哈欠。碧丝端了一碗银耳蜜枣羹,心疼不已。“这么熬着,其不累坏了身子。这几日总是走不出去的,姑娘何不明日早起再弄。” 姜采接过汝窑绘花鸟的汤碗,用瓷勺搅了搅熬的粘稠浓密的汤汁。“我历来就是这样的急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完便就睡不下的。眼下倒是都算利索了,也好安睡。”一面说着,一面喝了一口汤。入口甘甜软糯,口感极好。忍不住夸道,“难为你熬的这般细心,枣子炖的酥软却不软烂,当真费工夫呢。” “这费什么的,只要姑娘用的好,jiejie天天熬都不觉得辛苦。”碧柳端了一盆温水进来,一面浸湿帕子,一面笑道。 碧丝白了她一眼,接过姜采递回来的空碗,命小丫头送出去收拾好。自上前来替姜采卸掉钗环耳饰。 镜中人眉目宛然,似初绽花蕊一般娇嫩可人。再想想梁奕俊逸风流的姿态,碧丝忍不住脸上一红。“姑娘,老太太这次让您跟着表少爷回登州,怕就是暗许了这门亲事罢。” 姜采沉吟,她也觉得老太太是这个心思。眼下镇国公府一家的确住在登州,可必不会长久留在登州。她想要跟儿子能多接触,其实还是留在京中更好。姜采也有些纠结了,想到这难免会有些厌恶秦平。若非他惹事儿,哪儿能出这么一档子差错。 “秦平呢?送回秦府了?” 八卦消息最灵通的碧柳听问,忙投好帕子上前,“南安侯府来求了好多次,老爷才堪堪将人放了。奴婢听闻,那秦少爷回府之后便病倒了,说是凶多吉少了。” 活该!姜采接过帕子,自行净了脸。主仆二人又闲话几句,便安置睡下。 今日宝环值夜,碧丝和碧柳携手回了自己房间。才刚进屋,碧柳便将门窗都关好,将碧丝拉至一旁低声道,“jiejie,我这两日听说一个消息。不知该不该同姑娘讲。” “什么消息?”碧丝只当她又哪里打听到了不相干的八卦新闻,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手里抻过被子来铺床。 碧柳将声音压得极低,凑到碧丝身边。“眼下有人说,咱们夫人是被老爷害死的。” 碧丝吓了一跳,忙伸手捂住碧柳的嘴。“莫要浑说!哪里听来的胡言,若叫有心人听了,仔细你的小命。” 碧柳挣扎着挪开碧丝的手,仍旧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前日去宝翠斋给姑娘选首饰,贪玩去茶肆里面吃茶看曲。的确听旁边桌的人在说这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十分详尽呢。” “十多年的事情了,怎的忽然就被外人这般提起了?”碧丝一脸疑惑。“咱们府上都不常提的,坊间怎有这样的传闻?” 碧柳摇头,“我也觉得蹊跷,且谈论者竟非女眷,而是两个着白袍的太学生。” 碧丝凝眉,“太学生历来只谈论文章策论,最多也只谈谈朝局国策,却怎么谈起咱们府上的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