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狐女苏小小

    这是一个很俗的故事，一个似乎只会在话本小说里出现的故事。

    二十年前，一个姓贾的书生去临安府赶考，半路遇见一猎人射狐，那贾书生见那狐腹隆起，是个有身孕的，便央求那猎户放了狐狸，猎户不许，说他也是要吃饭的，若放了这狐狸便少不了挨饿一天，于是贾书生便将自己的盘缠分了那猎户一半，猎户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贾书生救了狐狸，却耽搁了时间，因天色晚了，便夜宿在了山野间的一处破庙里，夜半时分，听得屋外有人哭泣，贾书生推了门出去，却见了一妙龄小姐在庙门外隐隐啜泣，贾书生上前问小姐，为何夜半三更会出现在此荒野之地，那小姐道，自己与家人游山，却不想半路遇了山匪，山匪将她的爹娘杀害，还要抢她做压寨夫人，她爹拼了老命才拖住了山匪，她一人跑了出来，却迷了路，不知去向何处，心下悲伤，才哭了起来。

    贾书生见状，便请那小姐进了庙门，二人孤男寡女在同一屋檐下独处一夜，那小姐兴许是累了，一夜昏睡，那贾书生倒也是个正直君子，也未动不轨之心，后来贾书生将小姐送至临安府，便独身去赶考去了。

    可惜贾书生没有高中，名落孙山，正失意时，却得那小姐报恩而来，要招他为婿，非他不嫁，贾书生本就是个穷小子，见小姐知书达理，这等天大的好事砸在他的头上，他哪有不应之理，于是便做了那小姐的夫婿，小姐家本是临安府的富户，那小姐嫁了贾书生，便将家产变卖，随贾书生一起回了钱塘县安居，夫妻二人婚后和和美美，好不幸福，羡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长，那一年小姐怀了贾书生的孩子，贾书生去山上还愿，便再也没回来，听说是被山上的豺狼吃了，反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那小姐生下了她与贾书生的孩子，孩子的名字是贾书生生前给取的，唤作政经，是希望自家孩子长大了能完成他所没有完成的事，入仕为官，理政一方。

    许仙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的苏姨娘，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是狐女？”

    苏姨娘点了点头，道“自然做不得假。”

    许仙又不解道“那既然是狐女，姨娘为何会久病缠身？”

    苏姨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转而又化作一丝迷惘，道“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自与经儿他爹成亲，一心相夫教子，从未想过害他，可却不想他却是入了那红叶禅师的道，一去不回，可怜我经儿一生下来就没了爹，他的心不是那么硬，想来必定是那红叶老贼秃的过错，偏生要拆散我们。”

    许仙闻言，红叶禅师早已故去，且红叶禅师本就是异种，何必去拆散这一对人妖之恋，想必其中必有误会。

    许仙道“据我所知，那红叶禅师也是不是凡人，他也是天生地养的异种，又何必去拆散你二人呢？”

    苏姨娘眼中透着迷惘，她低声道“那年我去观音院里寻夫君，可却被观音院的戒律院空明老贼秃给一拳扫了出来，那贼秃说我妖气不减害人不浅，不允我和夫君再见一面，我在那观音院门口枯坐三天三夜，那红叶老贼秃念了三天三夜的佛经，震的我一身法力涣散，留下了暗伤，我若想要祛除我体内的佛音，必须要回山精修才行，只是那时经儿还小，我怎么能弃他而去，他从小苦命，先是没了爹，不能让他再没了娘，这些年来，那红叶老贼秃留在我体内的佛音肆虐不已，时不时的出来折磨于我，我的身体越发的孱弱，但这些我都忍下来了，只为了看着经儿长大成人，而今算算也到了时候。”

    许仙闻言，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苏姨娘虽说是狐女，却也是个慈母。

    “姨娘的意思是？”许仙心头一跳，突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准备再去一次观音院，我想亲自求证，到底是谁负了我？”苏姨娘此刻眼中充满了坚定。

    “那红叶禅师应该已经坐化，姨娘此去应无大碍，不过小乙也想随姨娘同去。”许仙道。

    “小乙你既然身怀正宗的道家真气，想来也有一番奇遇，只不过你修为尚浅，跟着我前去观音院也只能在旁看着，若我与那寺中和尚争斗起来，你可千万别想着逞强帮我，免得伤了你。”苏姨娘正色道。

    “姨娘多虑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逞强，只是想替姨娘做个见证，姨娘寻我前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许仙心思通透，早已有了答案。

    “小乙，你的确比以前聪明了许多，这半年来我经常见前院有人吞吐天地灵气，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路道士，却不想是你，便存了个心思，我知道我不可能久呆俗世，我与夫君结合，已经犯了天条，这二十年来虽然没有过往的道士和尚多管闲事，但总归不是个办法，总有一天，会有人前来除我，经儿以后还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因我坏了他以后的前程，我必须得走，还要断了他的念想，所以此去观音院，便是最好的选择，这一去，若能让我夫君回心转意，也能让经儿以后有个亲人在身边，若不能，我回归山野，以后经儿就得由小乙你多帮衬着，我也放心。”苏姨娘婉转道来。

    “苏姨娘为何选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能吞吐天地灵气，便确定我是个不同于凡人的？人心隔肚皮，苏姨娘就不怕我喧嚣尘上，将你的事情捅出去，那你岂不是再无立锥之地。”许仙不解道。

    “我苏小小虽然是个狐女，但看人却极准，小乙你心地善良，怎么会舍得苏姨娘被世人驱逐？”苏姨娘眉目一转，风情万种，看着许仙脸色发红，急忙转过头去。

    许仙心道，这苏姨娘果真是狐媚子出身，这还是病态，还有这般魅力，可想而知那贾政经的爹也是个铁石心肠的，能抛妻弃子去做了和尚，若换做是他，必定没有这般绝情，娇妻美眷，是妖又何妨？

    这世道人心有时比妖还要恐怖，妖也会分善恶，未必会害人，如苏姨娘这般还给那贾政经的老爹生个便宜儿子，人就不一定了，人有时不分善恶，只凭一己好恶，那钱塘县衙的大牢里不知关着多少穷凶极恶的人。

    许仙却不知，若他没有开了那宿慧，未必会有这般想法，而那苏小小也不会寻他而来，这世间的事本就是一环扣着一环，缘起缘灭，谁也不知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这便是人生，出其不意，却暗含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