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落庙中忆前尘
破旧山神庙，咯吱咯吱来回摇曳的门扇，一座掉漆的山神像，一堆快要烧尽的柴堆，一个枯坐着发呆的少年郎。 许仙醒了，他轻抚着额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这人素来胆子小，左右观望一番，就在这破旧山神庙中，四处透风的庙宇，此刻连风声都几近于没有了，有时候无声比嘈杂还要让人烦闷，甚至是恐惧。 就在山神老爷的注视下，许仙仔细回想着他是如何来到这里，一个时辰前他在干什么，半个时辰前他在干什么，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起他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这山神庙中。 呼的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几乎要吹灭即将燃尽的火堆，许仙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突感手中的多出了一个温热光滑的物件儿。 许仙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块通体流光的翠玉，散发着一股温热，一股热流自他的掌心而窜向他的四肢百骸，好不舒服。 突然，许仙脑中嗡的一声，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好似听到一声声钟鸣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不已。 许久之后，许仙睁开了眼。 佛家言人有宿慧，会在某一特定的机缘巧合之下被激发出来，许仙的jiejie曾去观音院替许仙祈福，那观音院的红叶禅师曾给许仙批过一注，“此生为痴缠，一朝悟佛禅，满心欢喜笑，不知为那般。” 许仙jiejie不明所以，请红叶禅师明示，红叶禅师直言许施主本有宿慧，福报多矣。 “原来宿慧便是前世的记忆吗？” 许仙嘀嘀咕咕道。 那一年，一个名叫徐世的少年被整个唐国赫赫有名的云海道长收入门墙，徐世天资出众，短短二十年时间便脱胎换骨，不惧天人五衰，号称百年来唐国修行界最道法最为精深的修行者，云海道长羽化之后，徐世成为长生观观主，道号玄音子，只可惜徐世只在人世间停留了短短五十载岁月，便羽化而去，没有人知道原因。 “原来我曾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原来世间真的有仙神之流！” 许仙有些痴了，他自幼愚笨，别人蒙学启蒙只需三年，他便用了五年，如今能拜入严老先生门下还是jiejie许娇容费了好大的口舌，甚至将父亲留下的百年老参送与严老先生的独子吊命，才有今日之许仙。 他曾在夜里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的流泪，他也想振兴许家的门楣，他也想光宗耀祖，他也想出人头地，可惜他天资愚钝，任凭他比别人吃苦下功，可还是连个生员也考不上。 他也曾看过志异小说，也曾听说书人讲过神仙故事，但从未觉得那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与他这个小小呆笨书生又有何关系。 可如今他脑中凭空多出来的记忆，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徐世所修的道家法决此刻就在他的脑中牢牢的镌刻着，学会了那些法决，可飞天、可遁地、可点石成金、可呼风唤雨，到时候让jiejie许娇容过上好的生活，光耀许家门楣，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哎！” 正当许仙有些口干舌燥，蠢蠢欲动的时候，一声叹息将他惊醒过来。 许仙站起身来左右观望，戒备的看着周围，鼓足了气息，道“是谁？是谁在叹气！” 许仙的话音落下半晌，无人回应。 许仙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正欲坐下。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这破落地界，也只有你这痴儿敢独自停留了吧！”一道厚实的声音从许仙的身后传了过来。 许仙猛的一头，睁眼看到了一个人，不对，是一个活着的人，也不对，是活着的山神老爷，只见那本是泥塑的山神像，抖一抖身子，打了个哈欠，左右一晃，活了过来。 许仙这一晚刚刚经历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宿慧因缘，连前世他都能看到，虽比不得前世那般风流人物，却也多了几分胆气，若放在平日里的许仙此刻早已该夺门而逃了。 而此刻的许仙却有些惊疑的开口道“你是山神老爷？” 只见那山神老爷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从供桌上跳了下来，眼光不住的打量着许仙，轻抚长须道“本神正是此地山神，你这少年郎，胆子还真不小。” 许仙一听，原来这个人还真是山神老爷，只是为何这活了山神老爷显的有些虚弱，没错，许仙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眼前的山神老爷和一般的人比起来要虚上不少。 “少年郎，你叫许仙？” “山神老爷有礼了，小生正是许仙，许配的许，神仙的仙！” 许仙恭敬的向山神行了一礼，他这人向来守礼，也是他身上为数不多令私塾的严老先生称赞的优点。 “嗯，不错，很不错，许仙！你可知罪！” 山神爷话锋一转，喝道。 许仙闻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只得问道“请山神老爷明示，小生何罪？” “你多次在本神的庙宇中盘桓歇息，却从来不给本神拜祭，是何道理，难道本神不值得你拜祭吗？” 山神爷看起来十分气愤，直视着许仙质问道。 许仙错愕的看着山神爷，心里泛起了嘀咕，若不是亲眼所见眼前这山神爷是从供桌上走下来的，他都要怀疑这山神爷是不是假的了。 山神庙年久失修，早就被附近的民众抛弃了，连香火都无以为继，更别说祭品了，再者说，他虽多次来这山神庙中歇息，也是因为这里常年无人，只有他还隔三差五的来这里添三分人烟气，而且每次来都要向这山神明示一番，有时还会带几个野果来孝敬一下这山神爷，毕竟人常言举头三尺有神明。 “山神老爷，许仙今日来的有些匆忙，有些怠慢之处，还请山神老爷不要见怪。” 许仙心里虽想了诸多，但口中却还是赔礼道。 “算了，算了，念在你以前也孝敬过本神，还对本神挺尊敬的份上，本神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只不过你得帮本神一个小忙！” 山神爷很大气的摆了摆手，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许仙说道。 “许仙不过一介草民，实在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山神老爷的地方，还请山神老爷明示。”许仙道。 “此事说来也简单，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本神想借你手中的翠玉一用。” 山神爷此刻眼中冒起了绿光，搓了搓双手，和先前威严的样子判若两人。 许仙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感受着手中翠玉的温热，任他再呆笨，此刻也知道这山神爷原来是不怀好意啊。 怪不得原先他在这山神庙中也呆了不下二十回，却一次也没见过这山神爷显化过，如今凭空显化，却是有利可图。 许仙心中了然，这翠玉肯定是宝贝，只不过他却回想不起来这翠玉是从何而来，好像凭空出现在他手上一般，思前想后，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探起玉手将翠玉附在了他的胸口。 许仙此刻有些明白了，原来那白衣少女也不是普通人，不过既然是佳人所赠，决不能随便给了他人。 当即正色说道“山神老爷，此翠玉乃别人赠与我，不能再转赠他人，还望山神老爷勿要强人所难。” 山神爷闻言，眼珠子咕噜一转，拍了拍许仙的肩膀道“非也非也，本神只是借用一下。” “此话当真？”许仙狐疑的看着这山神爷，总觉得他没有说实话。 “当然！本神说一不二，说借就是借。”山神爷一拍胸脯说道。 许仙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这山神显化的瞬间，又看了看那山神，突然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