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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第60章 回门

    大家好, 我是林鹏。

    我父亲是一名军人,叫林斯义, 我母亲是一名酒店设计师, 目前经营自己在国内的多家度假村,欢迎来我家住宿,名字叫安曼,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那一家呦。

    我今年十三岁, 上初一。因为出生月份小,加上耳朵不太灵光,我上学比同龄人晚。

    说起我的耳朵,得长篇大论,是先天性开始的, 过程发展的曲折,我母亲当时单独抚养我,收入微薄, 但虽然微薄,她还是撑起我第一次人工耳蜗手术的近二十万费用。

    她是一名伟大的女人, 在我心中, 简直是超人。

    母亲在念酒店设计课程前,念得是军校, 保卫祖国蓝天的女飞行员学员, 可惜因为种种缘故,中途休学,没能完成学业, 后来有一次,我们一家三口饭后到航校附近散步,巧遇她之前的校长,校长说很可惜,当年她休学时,整个航校都痛心疾首,多次拜托我父亲,让父亲劝她回来。

    可母亲是个固执的人,一旦失去的,即使曾经再辉煌,她也不想再捡起。

    这话她只在家里和我们说,在校长面前,回复的是自己心理状态不合适。

    校长就没办法了,听说女飞行员对心理素质要求极高,虽然母亲后来很少发病,但我知道,她是真的不适合的。

    那天晚上,父亲显然有点不高兴,饭后,指挥我洗了碗,自己就倒在沙发上看外头漫天的夕阳,背影看上去又帅又可怜。

    我父亲由于军人身份的特殊性,我几乎不能向外人透露他的事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钢铁一样强悍的男人,拥有健硕体格,单只手把我拎起来玩耍的强大爸爸,但他一遇上不高兴的事,就在母亲面前变成柔弱小鸡,渴望爱抚。

    真是令我无眼相看。

    我洗完碗,半扭着头,不看他们,赶紧往楼上跑。

    但还是被迫听到一句,他有气无力的抱怨,当时你也没把我捡起来……

    我简直听不懂!

    不过母亲听得懂就行了,她笑着亲吻他唇瓣,当着一个小小男孩的面,肆无忌惮得伤害我,对他说,“你是我的例外,任何原则,在你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于是大受伤害,孤苦伶仃跑到楼上去了。

    这事除了证明他们是真爱,我是捡来的是千真万确事实,也佐证我母亲是多么厉害的女人。

    她曾经是一名准飞行员,又将我父亲这位铁骨铮铮的军人制服的妥妥帖帖,像只柔弱的小鸡,吻两下就化成了水,简直没眼看。

    父亲在我心中其实也同样伟大,不过一开始我对他较生疏。

    我和他关系亲密起来,是因为彼此交换了秘密。

    他告诉我,我的人工耳蜗来自德国,不是我母亲所花的二十万费用,而是整整七十多万,他另外掏的腰包,偷偷瞒着我母亲,在手术过程中给我换掉了。

    我感激他,我向金钱低下了头。

    于是同时告诉他一个秘密,那一次他和母亲在楼道吵架,母亲气走他后,其实立刻就后悔了,她带着我,在大街小巷上疯狂寻找他,还倒数五秒,说只要他出现,立即就会跟他和好。

    我那可怜的,曾经多次求爱不成的父亲,听到这消息,高兴到直结巴,再三问是真的吗?

    我好心地回复他,当然是真的了,然后他就把我举起来,在天空抛来抛去。

    吓坏我,又高兴坏我。

    他真是一个迷人的男人。

    从此我俩亲密无间。经常分享属于男人间的秘密。

    但与他和母亲的关系比起来,我还是个捡来的没错了。

    父亲从不让我做伤害母亲的事,包括和他们一起逛商场,我偶尔累了,实在走不动,想趴在母亲背上挪一会儿,这个可怕的男人就将我丢开,并且对我使用蛮力,让我在淘气堡里挣扎,然后他偷偷的拉着母亲躲进海洋球里,另辟蹊径接吻。

    吻,吻,他简直是个亲吻狂人。

    不过他也有对我好的时候,母亲出差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即使相互看不顺眼,也没办法的共同生活在一起。

    他除了强迫我锻炼体能外,还会陪我做各种游戏,什么打乒乓球,下围棋,组装电子玩具等,还有我极不欢喜的辅导作业项目,也归他管。

    因为父亲说,怕母亲辅导容易生气,他只好勉为其难,代为辅导。

    听上去很不情愿,但我内心是希望他管的,因为母亲在辅导作业上真的很没有耐心,常常对我唉声叹气,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父亲偷偷跟我说,别理你妈,她根本不懂男孩得先有体格,才会有头脑的道理。

    我又不懂了,就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因为不是他们生的,而很笨很笨吗?

    父亲就笑,笨有什么关系?你身心健康,以后爸爸都能养你。

    意思是身心不健康,他就有心无力了。

    是的。

    他是个很深情的男人,这辈子所有感情都投注在了我母亲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任何人。

    他对我很好,比人家亲生的爸爸还好。

    但我知道,他对母亲的好,是豁出性命的那种。

    母亲同样爱他,他们难舍难分,像大自然界最难以拆开的藤蔓,长进彼此血rou中,只有死亡能分离。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我小小年纪,虽然没吃过苦,但我目睹过一次母亲为父亲甘愿离去的情景,那件事虽然可怕,令我不敢多回想,但给我教育意义是非常深刻的。

    我想以后我长大,我的对象,我一定是非常非常爱她的,才会和她结婚。

    像我父亲母亲一样。

    在描述那件事之前,我先暂缓一下,说一件轻松的事情。

    那就是我母亲,在她婚后的第三年,和她的亲生母亲相认了。

    也就是我的外婆一家。

    外婆家姓黎,住在南方,一个半城都是水的城市。

    外婆家满足了我对江南的一切幻想。

    小桥流水,枯藤昏鸦,美人遍地。

    我母亲原是我眼中最美的女人。

    到了外婆家,我一下见到三位和母亲差不多美貌的女人,她们分别是我那脸上已经长出皱纹但依然美丽的外婆,和大姨,二姨,虽然最小的舅舅不是女人,但长得同样好看,就是比我父亲差了许多就是了。

    母亲排行老三。

    当年坏人拐走时不到七岁,穿着一条背带碎花裙,白色上衣,和一双水红色塑料凉鞋,扎两只辫子,笑起来可好看了。

    外婆见到了母亲就这么心心念念地对我们所有人说起,当年母亲走时的穿着打扮,细枝末节到还记着她手上戴的五色绳,是端午节前后。

    那年,母亲做为第三个女儿降生在黎家,青瓦灰墙的小院子里当即传来外婆的哭声。

    外公劝她,没有儿子没关系,他不会嫌弃她。

    可外婆撕心裂肺,她是个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女人,当时黎家几房里,只有她因为没有儿子而受歧视,外祖父对她相当苛刻,一早在大姨降生时,就将外公一家三口赶出了大宅。

    她们住在了小巷子里,由高门大户变穷苦人家,不过外公并未因此颓废,相反比住在大宅里的兄弟们更加努力,外婆也是个好女人,很会cao持家务,很快他们的日子就过得风生水起。

    在大姨三岁时,外婆动了要二胎的心思,一心想求个儿子,结果生了二姨这个丫头,郁闷了一年后,再度复活,对外公说,最后生一胎,不管是儿是女都不要了。

    外公倒是无所谓男女,不过老婆要,他就答应了。

    然后我母亲降生了。

    身为三女儿的母亲,当时踏入世间,第一个迎接她的就是外婆响亮的哭声。

    她应该很懵,怎么还有比初生婴儿更响亮的哭声呢?

    因而自己没有及时哭,被医生打了屁股才后知后觉冒了两声敷衍。

    外婆说,从初生那会儿就看出母亲比其他两个女儿性情傲,不能得罪,小心翼翼伺候着长大,吃穿用度都比两个jiejie好。

    在家里极为受宠。

    我的大姨叫黎栀,二姨叫黎梨,母亲也随着中药世家的取名规则,单名一个苁字,是一种自古起就很名贵的中药材,象征着高贵的地位。

    可也许是冥冥中注定,母亲在家的六年多受尽宠爱,是因为老天爷让他们相互珍惜,因为在母亲还没过生日的七岁那年端午,她出去吃了一个粽子,在青石街上玩耍,接着就不见了。

    黎家多方寻找,甚至拿长杆在她失踪的那条街边的河里,四处划弄,怕她掉进河里。

    然而了无音讯。

    外婆在母亲失踪第三年得偿所愿有了小舅舅,取名黎聪,同音苁。

    小舅舅说,他就是母亲的替代品。

    外婆心心念念的儿子待遇根本没落到他身上。

    因为自母亲离开,外婆人就垮了一半,她是个泼辣的女人,人家嘲笑她女儿多时,她就狠狠骂回去,说家里女儿再多也个个当宝,不会自卑,也不用人家替她自卑。

    外婆是有底气,她的女儿个个优秀,貌美如花,疼都来不及,怎么有空自卑。

    母亲失踪后,外婆就说,真的重男轻女就好了,左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丢了就丢了。

    可惜是她自己身上掉下的rou,朝思暮想,念念成疾。

    母亲回家时,已经二十七岁,近二十年的分别,让她对黎家毫无记忆。

    也许她受过伤,也许其他因素,谁都搞不清,因为她当时太小了,做为保护神的父亲也不曾在她身边,她的事只有埋在大地震中的那个养母才知晓。

    不过父亲不让她多想过去。

    他费尽心思找到她生母,不是为了让她寻找痛苦,而是得爱。

    让母亲也像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娘家,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疼爱她的父母。

    可惜父亲还是慢了一步,黎家在母亲未归前就遭遇了变故。

    外公载着大姨在公路上出了车祸,外公撒手人寰,大姨从此落下脑伤,人有点迟钝钝的。

    所以这场久别重逢,以眼泪洗礼。

    母亲当时也是紧张的,担心黎家是因为重男轻女,嫌她多余才久未寻她,父亲就劝她,说他已经提前来一趟,打探黎家动静,确定他们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真的没办法,找了很多年一直在找,直到与他碰上头,才有了消息。

    一直未放弃她。

    母亲这才安心的点点头,和父亲,加上我,一家三口去了江南。

    到了黎家所在的水乡老宅,母亲仍是拘谨,毕竟分别二十年了,对对方一无所知,完全的陌生人,她又是个不太爱社交的人,所以心里有多忐忑,可想而知。

    我父亲就一直陪着她,搂着她肩,直到车子停在听说是她当时失踪的那条街上,才有一辆红色的轿车从前头有感应似的开过来,即将错车之际,对方忽然熄火,落下车窗,露出一张几乎和母亲神韵如出一辙的脸,激动朗声问:“请问是我们家老三吗?”

    母亲离开父亲的怀抱,探身往外看去,与对方视线对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