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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心乐回过神,应声跑过去。 “不是说今晚要去看麒麟大街上的灯会吗?怎么回来了。”李涟漪将长发囫囵挽成低马尾,参杂不少已经发白的灰丝,一缕发自后面滑下来,挡在她脸侧,她竖起衣袖,手上全是冻疮,初冬已至,河水就算没冻住,也刺骨冰寒。 楚心乐也曾劝过,可李mama凭给人家洗衣裳挣几枚铜钱,若是不洗,根本连每日的两顿饭都弄不出来。 “不去了,都是他们小孩子爱玩的,没意思。”楚心乐摆摆手。 李涟漪也不洗了,把衣裳团成球放进木盆里,拿湿漉漉的手朝粗布裙上抹几下,站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说:“是不是要钱才能进?两个够不够,我这还有一些。” 少年的谎被看穿,耳根子不自觉红起来,伸出舌头舔舔干涩的唇,强硬道:“不要铜钱,我就是觉得无聊,我不去。” 说罢朝回跑,自己进草屋里,躺榻上发呆。 李涟漪没立刻追上来,她将衣裳冲干净,晒在麻绳上,这才进去。 楚心乐抬眼看她,又垂下眸子,少年闷闷不乐,心事藏不住,全显在脸上。 屋外黑下去,暮色迷蒙,显出些许萧条。 李涟漪点着油灯,走到楚心乐身前,委身蹲下,与他平视。 “今早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样?”李涟漪声音很轻,似乎怕吵到楚心乐,不过就这么一句话,像是打翻的醋,酸了楚心乐的鼻子。 “阿乐,告诉我,怎么了。”李涟漪抬指轻柔地抹去少年滑下来的泪。 “李mama,他们,他们都说楚家咎由自取,他们......他们......”楚心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同白日在酒楼时判若两人,他抽抽嗒嗒地吸鼻子,哭得薄眼皮泛起浓重的红:“他们都说......说楚家该死......” 烛火暖黄色的光洒在楚心乐面上,将少年的无助脆弱血淋淋地抛出来,李涟漪逆光看他,抬手将少年拥进怀里,一下下顺着他颤抖抽泣的后背。 “他们一直......一直说......为什么......我的家......不是家吗......”这些时日的委屈终于全都爆发出来,他再也不是躲在被褥里偷偷哭泣,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心里挣扎逃离的野兽,它们叫嚣着,蛮横地,粗暴地要将楚心乐跳动的心撕成碎片。 “李mama......我这次真的没有了......我没有......爹娘......没有哥......没有嫂嫂......李mama......我姓楚的......可我没家了......”他哭得呼吸困难,明明是那么冷的夜,他却满头满身都是汗,满脸的鼻涕眼泪。 李涟漪面上是诡异的平静,她的眸子漆黑,眉眼间现出的苍老并没有遮挡住她的温柔凌厉,她抿紧嘴,一句话不讲,只是一下下安抚楚心乐的背。 “是我......是我害死他,活的......该是他......” “阿乐。” 李涟漪终于开口,她的平静只在听到“害死他”时碎开几道裂纹,可仅是眨眼间,又恢复原本模样。 她扶住少年的双肩,迫使楚心乐只是她的双眼。 “是我......”楚心乐还在呢喃。 “阿乐!”李涟漪声音突然加重,吓得楚心乐怔愣住,闭上嘴,可还是止不住的抽泣。 “冷静下来了吗?”李涟漪恢复那副柔和模样,她直直盯住楚心乐的双眼:“你没有错,这全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必要去自责,你姓楚,你就是楚家的小儿子,你也是我李涟漪的儿子,人都要朝前看往前走,你不该纠结于过去,楚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可笑无用的规则,错的是他们贪婪成性,没人要你去报仇,那样又和他们残忍的杀戮有何区别,你该强大,你要强大,阿乐,我要你做自己的保护神。” 窗外萧瑟的冬风刮出那年的初雪,下得痛快淋漓,一整夜都未停。 第二日,楚心乐又变成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昨晚那个无助怯弱的少年,好像随琅琊的那场初雪埋在地下,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和李mama住在破草屋里,做一辈子的酒楼小二。 直到那日遇到那个身姿挺拔的人,那是张高傲却又稚气未脱的脸,替他打跑那群混混,逆光站在他身前,低头问他:“喂,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 我叫阿乐。 我叫楚心乐。 我又叫施葭铭...... 他睁开眼,瞳孔还未恢复焦距,脸颊上湿漉漉的,他抬指一抹,果然又哭了。 “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做噩梦?你怎么那么爱哭?” 寂静的夜被低沉的声音划破,楚心乐瞬间绷紧身子,猛地坐起身。 第22章 占便宜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邢雁鸿身上透出一股子寒气,他身上披着大氅,借窗外的月光看过去,上面似乎凝上一层冰霜。 楚心乐的心并没有放下来,紧绷的身子僵硬,还未醒透的声音有些懒,但足够警惕:“你怎么来了?” “骑马来的,你三哥哥的马是野马,跟你们的不一样,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邢雁鸿将大氅脱下,毫不客气地搭椅背上,接着不顾楚心乐的阻拦,把一直亮着的油灯吹了,又坐回来。 “......你来这就是给我夸你的好马?来这做什么。”楚心乐在黑夜里有些暴躁,不过他渐渐放松下来,逼迫自己恢复原样。 “不光夸我的马,还夸我的狼呢,拖易安的福,被施甄冥喂的活蹦乱跳。”他连夜追过来,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并不是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