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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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她是我们草原的女人了!” 咥力特勒抓抓后脑勺,憨憨地笑了。 他是乌维和扎达雅丽的长子,比谢玉璋只大一岁,还是个少年。 他和乌维一脉相传,长得极像老阿史那可汗。谢玉璋看着乌维和他,便仿佛看到了老可汗的壮年和少年时代。 “咥力特勒,我听说你还有另外一个meimei?”谢玉璋问。 “是啊。”咥力特勒笑道,“她去年嫁到我舅舅家去了。” 谢玉璋其实都知道的。扎达雅丽生过好几个孩子,活下来的有三个。长子便是眼前的咥力特勒,比自己年长一岁。一个九岁的小女儿现在还在扎达雅丽身边。 长女居次,嫁回了扎达雅丽的娘家也蔑尔部落,嫁给了扎达雅丽兄长的儿子。 这门婚事从她出生便定下来了,扎达雅丽走的和当年乌维的母亲、她的亲姑姑一样的路线——紧密地将阿史那氏和阿史德氏捆绑在一起。 扎达雅丽姓阿史德,阿史德一族与阿史那一族世代联姻,像这样的婚姻关系已经持续了很多代。 居次嫁的那个表哥今年二十七,年纪和比居次大了十六岁。 居次今年十一,她去年出嫁的时候才十岁。 第50章 阿史那看到一群臭小子围着谢玉璋和她的侍女们,个个眼睛发亮。春天是真的来了啊,看这群小崽子们,个个像孔雀要开屏。 其中一半是他的儿子、孙子,另一半是侄子、侄孙,他们全都姓阿史那,个个都是狼。 谁叫“阿史那”就是“高贵的狼”的意思呢。 阿史那勒住缰绳,隔着一段距离遥望不语。 叱骨邪跟了阿史那几十年了,就跟阿史那肚里的蛔虫似的。不需阿史那说,便一夹马跑过去驱赶众人:“干嘛呢干嘛呢,都别给汗妃添乱。咥力特勒少爷,可汗让你每日练一个时辰的刀,你今天练了吗?” 叱骨邪只是个奴仆,但他是阿史那贴身的人,常常代表阿史那的意思。青年们轰然做鸟兽散。笑闹着骑马跑掉了。 “小崽子们。”阿史那磨磨牙,又大声喊,“宝华,吃饭去吧!” 谢玉璋却又抽出一支箭,道:“可汗先去吃吧,我再练一会儿,刚才他们净给我捣乱,耽误我练习。讨厌死了!” 讨厌就对了,别理他们。阿史那心里熨帖,嘱咐:“那你别忘了吃饭啊。”又对那些侍女说:“别叫她太晚吃饭。” 侍女们笑着应了。 阿史那带着叱骨邪,信马由缰地向回走。 叱骨邪骑马跟着,觉得太安静了,道:“宝华汗妃可真小啊,跟咥力特勒少爷差不多大。” 阿史那却“嗯”了一声,道:“当年的吉吉迦差不多也是这么大吧?” 叱骨邪干笑:“宝华汗妃还不懂事呢。”哪知道什么男女之情。 阿史那却道:“她懂事得很。” 叱骨邪忙道:“是,是,我看汗妃做事很大气,肯定不会像吉吉迦……” 阿史那看了他一眼。 叱骨邪便说不下去了,冷汗下来了。 阿史那一夹马肚,提速前去了。 叱骨邪才松了口气。 宝华汗妃年纪虽小,但是懂事。刚才她说的那话多中听啊,直接摆明车马,告诉可汗她讨厌那些年轻人。可汗的眉眼都舒展了。 可比吉吉迦当年懂事得多了。天天哭,对可汗就没个笑脸。要不是长得那么好看,可汗早就砍了她。 但要说不懂事,真正不懂事的,还是当年的沙别王子,唉。 可汗的女人那么多,喜欢偷偷睡睡就是了。只要不闹出来,一家人,可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生出来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都是可汗的血脉。 沙别王子那么大一个人了,居然异想天开带着吉吉迦私奔。 草原虽大,全是可汗的天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这个傻王子啊,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他的父亲并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杀他。他是因为可汗的威严被冒犯才杀了他。 他是草原的天可汗,在他之下,还有那么多大小可汗。阿史那家的人是狼啊,只能去抢别人,怎么能被别人抢走自己的财产女人。沙别死得一点也不冤。 只是从那之后,可汗就下令再不许中原的商队贩书过来了。沙别王子收集的那些话本子,统统都被烧成了灰。 那几年受沙别的影响,好些王子都学说了中原话。自那之后新出生的小王子、王孙,便都不许再学说中原话了,更不许认中原字了。 原本,那是可汗最喜欢的儿子。他如果不是做出那样的傻事,现在的汗国太子绝不会是乌维。 叱骨邪一夹马,赶紧追上去。 心想,宝华汗妃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应该不会作出那样的蠢事。但以后还是找机会稍稍提点提点她吧,也落个人情。 被叱骨邪认为“很聪明”的谢玉璋,根本不需要他提点。 那一段往事,前世她是从乌维那里听到的。阿史那亲手杀了一个跟中原人学傻了的儿子。那个儿子原本很优秀。乌维喝醉了都说,沙别哥哥若不是犯傻死了,轮不到他继承汗位。 谢玉璋张弓搭箭,长长的凤眸瞥向阿史那离去的方向。 这样老了,还对自己的女人有这样强的占有欲。年纪越大,越在乎自己拥有的,唯恐被旁人夺去。怕自己像年老的狮王或者衰弱的头狼,被年轻的的挑战者损了威严。 这很好。谢玉璋微微勾起嘴角。 手一松,箭矢飞射出去,正中靶心。 手感也差不多了。 随着草原新年的临近,开始有别的部落的大小可汗们带着他们最贵重的妻子,最喜爱的儿女来到汗国的权力中心,向天可汗恭祝新年,进献贡品。包括牛羊马匹,珠玉宝石,盐糖布帛,还有奴隶和女人。 部落里变得一天比一天热闹,但也嘈杂、繁乱。 赵公主谢玉璋便常常出去打猎,躲开这乱糟糟的一团。 “将军,将军!殿下叫您呢,您快点!” 帐子外面,马建业的亲兵喊他。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公主卫队虽然人员超标了,但最高建制依然是团,校尉级别最高。反正这里也没有别的更高级别的武将,马建业就收拢几个“亲兵”,在他们的奉承下,享受起了“将军”这个称呼。 “干嘛呀?”马建业不耐地问了声。 外面人答道:“说去打猎。” 又去打猎!真是的,这里的春天比云京冷得多了,成天出去瞎跑什么,在生着火的毡房里猫着多好。 马建业心里抱怨着,不情不愿地推开热乎乎的女奴,系裤子穿衣服,略做洗漱,匆忙去了。 到了谢玉璋的大帐那里,一群人已经整备好了,就差他了。 谢玉璋不满地说:“怎么来得这样晚!” 马建业脸皮厚,腆着脸笑道:“起晚了,起晚了,昨个巡营来着,睡得晚了,殿下见谅。” 你巡个屁的营! 日日白天cao练,晚上巡营,都是王忠带着人做的! 李勇和赵盛在心里破口大骂。 马建业也是人精,看见这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肯定在心里骂自己。他也不怕,王忠都跟个死人似的不吭声,轮不到他俩在谢玉璋跟前说话。 李勇就是李阿大,赵盛便是赵牛娃。自从王石头莫名其妙改名叫王忠,把他们几个羡慕坏了,去求了袁聿。袁聿赠了李阿大一个“勇”字,赠了赵牛娃一个“盛”字,其他人也各有吉字相赠。 都是好名字,喜得几个人嘴合不拢。 唯有钱富贵巍然不动:“俺不改名,俺的名好,就不改!” 一群乡下人,简直让马建业笑得打跌。 马建业尤其满意王忠。 自从宝华公主和可汗大婚那日,他因为没有拦住酒醉的可汗被宝华公主训斥后,就变成了一个闷锯嘴葫芦。成日里只闷头干活,不争不抢不吵的。 马建业揽了他的辛苦功劳,他也只是撩眼皮瞅他一眼,一声都不带吭的。 这样的副手,谁不喜欢?马建业简直满意极了。 谢玉璋叱道:“你快点,昨天发现的那群黄羊的足迹,今天一定要找到!” “好好好,殿下,咱们现在就走!”马建业哄孩子似地哄她。 谢玉璋嘱咐钱富贵:“你看好家,阿斐要去国师那里,你就带人跟着她,她最重要。” 钱富贵笑道:“末将知道。殿下对林姑娘真好。” 谢玉璋翻身上马:“我不在的时候,她就等同是我,她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得违抗。” 这话就不是说笑,是命令了。 大家伙这段时间也都知道了,公主身边夏嬷嬷和林姑娘最重要。夏嬷嬷受尊敬,林姑娘被爱重。她们两个人照料着公主的身边事,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 夏嬷嬷不大管外面的事,比起来,林姑娘出头的时候更多。大家对她都很熟悉,知道她几乎能当得公主半个家。 钱富贵便叉手应喏。 适逢林斐正掀开毡帘,探头嘱咐说:“别跑太远啊。” 谢玉璋娇嗔:“晓得了,啰嗦!” 今日要做什么,林斐很清楚。她目光中隐有担心。但谢玉璋死活不肯带她,她倔起来,林斐也没办法。 谢玉璋却对她勾了勾嘴角。 两个人都笑着,俱是一副小女儿姿态,只那接触的目光中悄无声息地交流了别人根本察觉不到的信息。 马建业一双小眼睛却咕噜噜打量林斐。 这个在公主跟前最有体面的林姑娘十七八岁,是个已经及笄了的年轻女郎。她身形玲珑,容貌秀美。 听说以前是丞相嫡孙女,世家贵女。她受的教育和教养,连公主都未必比得上。虽然容貌不及公主,但腹有诗书,气度高华。 便是在云京城,也是一等一的人材,到了这蛮夷腥膻之地,更是出众。不过因为谢玉璋是人间殊色,男子们才将她忽略了过去。 难怪公主把她宝贝得紧,她到哪里去,都必得有护卫跟在她身边,如此爱护。 大家翻身上马,跟着一身劲装身背长弓的谢玉璋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