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对你
时迁从地上爬起来。 被她推开的小孩儿跌倒在一旁的马路牙子上，抱着猫，呆呆地望着她。 时迁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左右看了眼，见无大碍，忍不住教育道：“小朋友，以后过马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知道么？” 小孩儿撇过脸，小声道：“多管闲事。” “喂！”时迁鼓起腮帮子，有点生气，这小孩儿也太不讲礼貌了，她明明救了他！ 小孩儿慢悠悠地摸了摸猫猫脑袋上的猫，不搭理她。 时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露出个友善的笑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附近，你家长在哪儿？” 让这个五六十的小孩儿随便在马路上乱逛，再出什么事要怎么办。 “聒噪。”小孩儿冷冷道。 时迁：“……” 一点儿也不可爱！ 好心没好报！ 时迁拍拍衣摆，想要走，又有点担心，正在她犹豫之际，天色突然一暗。 顷刻间，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铺天盖地的雨水从脑袋上浇了下来。 时迁整个人都被淋傻了。 她抬头往天上看，只见一条人面鱼身的大鱼悬在半空中，四足长尾，一双比足球还大的眼珠子望着她。 时迁僵硬地转动着脑袋。 淋着雨的大鱼舒服地摇摆着鱼尾，眼珠子也跟着时迁脑袋的方向转动着。 “哈……哈喽。”时迁抬了抬手，表情僵硬，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鱼的脸，跟刚满月的娃娃一般，若不是张着的大嘴里那些看起来锋利尖锐的牙齿，时迁也许真的会以为，那是一只和善友好的，要跟她打招呼的妖怪。 时迁悄悄往后挪了一点步子，等手触碰到小孩儿的手时，立刻转身拉着他，拔腿就跑。 大鱼眼皮子眨了一下，看到猎物逃跑的举动，尖锐地嚎了一声，音如鸳鸯。 “快……跑快点！”时迁大喊着，下意识地呼喊着另一个名字，“朝阙！！！” 雨下得更大了。 小孩儿一把甩开时迁的手，把猫往她怀里一塞。 时迁连阻止的动作都来不及，眼前白光一闪。 她用手臂遮挡着刺目的光线，半眯着眼，下一刻，一条通体水青色，脑袋有角，吻处有须，周身浮现淡淡光芒的龙，破开雨帘，迎面缠上了浮于半空的大鱼。 “我……的天。”时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个小孩儿也不是人啊。” 怪不得，人家说她多管闲事。 时迁躲到一个屋檐下，仰着脑袋看一龙一鱼的搏斗。 她下意识地觉得那小孩子化成的龙，应该很容易就战胜那条大鱼。 毕竟，神话故事中，龙都是超厉害的存在。 时迁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心情略略放松下来。 怀里的黑猫却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耳朵尾巴都竖起来了。 “别怕，别怕。”时迁轻轻顺着它的猫，安抚着。 却不想，雨水化作利器，狠狠地打在龙身上，引来阵阵龙啸。 听起来就很疼的样子。 时迁心里咯噔一下。 约莫半刻钟后，空中的小青龙已显颓势，好几次大鱼锋利的牙齿，险险擦过龙身。 时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把猫放在地上，忍不住大喊道：“我在这里！” 之前她就留意到，那条鱼对她不是一般感兴趣。 按理，雨声会阻挡人声的传播。 眼看着大鱼就要咬断小青龙的尾巴时，它松开了嘴巴，慢吞吞地转过身，飘到了时迁这边。 时迁奋力向前跑去，她感觉自己身轻如燕，浑身都是力气。 一连躲过几次大鱼的攻击。 大鱼穷追不舍，似乎被她上蹿下跳惹恼了般，速度更快了。 时迁没想到对方突然加速，也只能跟着提速。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身上就跟拳头大的冰雹一样。 时迁咬着牙，却不想，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跤，跌倒在地。 眼看着就要被紧随其后的大鱼一口吞进腹中时，被人扯进怀里。 时迁转过头，朝阙面若寒霜，一个回旋踢，把那条鱼给踹了出去。 “朝……朝阙！”劫后余生的时迁惊喜地喊道。 “闭嘴！” 朝阙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把她放到地上，咬破手指在她眉心印下一个血指印，后转身跃至空中，与大鱼搏斗起来。 朝阙徒手劈开雨墙，嘴里念着法术，他踩上那张恶心的人脸，大鱼即刻张大嘴巴。 朝阙闪身躲过，瞬移到鱼尾，连踹了好几脚。 大鱼躁动不安地甩了甩鱼尾，知道来者不善。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雨水倒灌进它的体内，体型徒然又胀大几分。 谁想，一同改变的还有大鱼的移动速度！ 朝阙面色一沉，暗想，这赤鱬应该吞了不少同类，否则不会变异成这个鬼样子。 风声、雨声呼啸而过。 赤鱬鱼摆在半空中掀起滔天巨浪。 朝阙单脚踩在电线杆上，瞥向自他来后，一直游离在战斗范围外冷冷观望着的小青龙。 再次避开赤鱬的攻击，朝阙闪至小青龙背上，踩着它的七寸，厉声道：“虺！” 小青龙仰头，长长一声龙吟。 龙背上浮现繁杂华丽的阵法，光芒闪过，朝阙手中多了一柄青黑色的长鞭，他反手一甩，破空而来的摔鞭声炸裂开来。 赤鱬被朝阙的长鞭抽得皮开rou绽，它的身体越胀越大，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时迁看到，雨水化成刀子，簌簌齐飞扎向朝阙，朝阙身形如影，依然被一片雨刀划破脸颊。 鲜红的血液缓缓顺着侧脸滑过，留下一道血痕。 朝阙微微皱着眉，闭上眼睛，他的周围似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挡了铺天盖地的雨刃与赤鱬疯狂的攻击。 悠远而空灵的吟诵过后，他睁开眼。 一双泛着蓝的双眸微垂，左手拇指蹭过脸上的伤口，带着血摁在龙鞭上。 多次攻击无效的赤鱬早就恼怒，它张着一张大嘴，不管不顾地就要把朝阙以及他的结界吞下去。 龙鞭破空而来，直接把鱼吻都抽裂。 与此同时，瓢泼的大雨一瞬间冻住了。 整个世界，静寂无声。 朝阙站着的地方，更像是刷了一层厚实的纸浆。中间露出小块的蓝，饱满的姿态就像是要涌出的泪水。 时迁微微张开嘴，为眼前看到的景象而震惊不已。 流进眼底的白雪覆盖了所有的雨水，将一切锋刃抚平，将每一滴水珠填满。 整个世界在冰与雪的包裹下，慢慢地收拢着，回到最原始的面貌。 原本让赤鱬如鱼得水的雨，刹那间成了要它命的利器。 被雨水覆盖的赤鱬一瞬间，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冷冻鱼。 朝阙没什么表情地跃至鱼身，就地画着法阵。 赤鱬的身体一点点缩小，慢慢恢复成等人大小。 朝阙一言不发地在法阵上添加符咒，眼看着赤鱬的身体就要在这个世界消失。 朝阙突然往时迁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徒手从赤鱬腹部撕下一块rou。 赤鱬疼得用力抖了下鱼摆，不一会儿，变消失不见了。 朝阙双脚落地，走到时迁身旁。 他一手抹掉了她额间的血液，另一只手把从赤鱬身上撕下来的鱼rou丢到她身手里。 时迁双手拖着，抑制住想要把这块还带着一丝丝寒气的冰冷鱼rou给扔掉的冲动。 她战战兢兢问他：“干……干什么给我？” “吃掉。”朝阙淡淡道。 “吃……吃掉？”时迁牙齿都在打架，磕磕绊绊的。 “嗯，全部都吃掉。”朝阙说。 时迁苦哈哈地一张脸望着他，“能，能不能不吃啊？” 那生鱼片带着血的腥味，和鱼的腥味扑面而来，她只有反胃的欲望，一点也没有想吃的欲望。 “不能。”朝阙见她捧着鱼rou半天也不动，将碗盘大小般的鱼rou又撕下一小块，直接扔进自己的嘴里，说，“没毒。” 时迁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昂。”朝阙微微点头，难得说了句长句子，“这玩意治百病解百毒，还可以温养魂体，健全体魄，对你好。” 听到这话，时迁觉得自己更不能吃了，她摇头，把东西塞进朝阙手里，“你吃。” 朝阙愣了一下，思索半秒，掐了个简单的法术，把鱼rou捏成一颗丸子般模样，趁时迁眨着眼睛呆呆看自己的时候，抬起她的下巴，将丸子丢进去。 时迁舌头一顶，想要把丸子顶出来，没想到着东西入口即化，全部变成一滩水，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我……”时迁紧紧攥着朝阙的衣摆，没忍住跺了跺脚，“你干嘛给我吃啊！你自己每天都受伤，这次……这次都伤到脸了……我一个普通人类，吃这些，完全是浪费！” “不是。”朝阙开口。 “什么？” 朝阙低头凝视着时迁的双眼，认真道：“不是浪费。” “啊？” “你啊。”朝阙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她，跃至一个十字路口。 恰是她之前站着等红灯的路口，地上还有她掉落的塑料袋和遮阳伞。 “怎么……”话说到一半，时迁看着不远处倒在马路中央的人，震惊地合不拢嘴。 她指了指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瞪大了眼睛，“那是……我？” “嗯。” “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