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信笺
又是数天过去。收藏本站会安城中,慕容音和小灰狼时而出门,大多数时间却还是宅在顾家,庭中夏花繁绚,慕容音时而坐在庭阶上闲眺院中景色,也算乐得暇意。 而小灰狼自回到顾宅后,便有意躲着慕容音这位新晋姑奶奶,他生怕自己一不留意再说错话,又引得她一顿痛哭。 慕容音托腮坐在庭中,回思往事,掐指一算,想来前夜放出去的鸽子应该已到杜羡鱼手中,不知她将那报平安的字条送回去没?杜羡鱼的本事我当然信得过,但不知宛儿和爹爹看到了那信,会是什么反应? ………… 雍京睿王府中,宛儿看着左右手各捏着的一张纸笺,神色疑惑而迷茫。 今日一早,宛儿出府办事,刚刚走出偏门,还未到街口,肩上便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回身一看,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头低垂着,紧握拐杖的手布满皱纹。 直觉告诉宛儿,面前的这个老妇人有些异样,她刚想开口探寻,老妇人却塞了个麻布缝成的小包到她手中,接着老妪手一扬,宛儿眼神瞬间恍惚,再定睛看去时,她已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中。 老妪自然是杜羡鱼,她接到慕容音的传书后,改变模样便进了雍京,又混在睿王府偏门外等待着,宛儿一出门,她便紧随其后。 ………… 借着纱灯柔和的光,宛儿对着那两页薄如蝉翼的纸,皱着眉陷入沉思。 纸笺上既不是字,也不是画,只是不相勾连的一些短小线条,横竖斜都有……宛儿再次无奈摇头,她对着这两张纸已经头疼了一下午,却还是纷乱无序。 也不知小王爷到底是要表达些什么? 明月清辉透过窗纸,宛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梳齐鬓发,又整理好衣裙,才拿过桌上的另一张纸笺,出门向书房行去。 这些日子京中连生波澜,刑部一连查处了好几位大员的府邸,南境的战事也进行得不顺利,睿王几乎每天都要到亥时末才会从宫里回来,接着还要一头扎进书房中,夜夜都要忙碌到丑末才得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却又要起来去上朝。 穿过数重回廊,慕容泽书房里果然亮着灯,宛儿隔着门通报了,过了半晌,才被允许进门。 慕容泽坐在一条巨大的书案后,身上王袍一丝不苟,神情十分严肃。 “你有要事?” 宛儿小步走到案前,双手托着纸笺递到睿王身前“奴婢今日出门时,收到了这个,上头……确是郡主的字迹。” 慕容泽的心陡然一紧,飞快将纸笺抓过来,这字迹是慕容音的无疑,可象牙白的纸笺上却只有一行小字女儿不孝,私自离开爹爹。我现已不在落水,爹爹无须派人再找,音儿敬上。 “这字迹和口气都是她的,你从何得来?除此之外,郡主还托人带了什么?” 宛儿一颗心猛然提起,却还是摇摇头,恭顺地将遇到那名老妪的过程细细说出,只是隐去了那两张奇奇怪怪的纸笺……毕竟慕容音与怀王之间的交易,睿王不知道,宛儿却是清清楚楚。 既然慕容音耗费这样大的精力,都要将那两张纸笺送回来,就决不会是没有意义。很大可能,里面牵扯到怀王。 看宛儿安然自若地站着,慕容泽轻轻颔首,吩咐道“既没有别的东西,你就下去吧。去做几件事情,拿着这张纸,去查到底是哪家商号的,摸清楚音儿在哪个地方。还有那个老妪,照你记得的模样画下来,派人去详查。” “是,”宛儿欲言又止地抬眼看了看慕容泽,小声道,“可王爷……郡主既托人前来送信,想来那名老妪,应是乔装改扮后才来的,若是画像去查,会不会无功而返?” 慕容泽短叹一声“本王何尝不知道?只是纵只有一分可能,也还是要试一试……音儿有意躲起来,她若实在不愿回来完婚,大不了本王就帮她欺瞒皇上一回……知道她在何处,也好派人去保护她。” “是……”宛儿曲膝福身行礼,睿王爱护郡主到这等份上,甚至甘冒欺君之罪的大险,宛儿心中都有些替慕容音内疚起来。 “奴婢告退。” 宛儿刚刚离开,慕容泽便唤来了影卫。 “盯好宛儿丫头的一举一动,她若是出门,一定跟好。这丫头不简单,郡主既然传信给她,自然也会告诉她回信方法,你好好注意着,一定要找到郡主的所在。” “是。” ………… 宛儿又回到自己屋中,那两张让她捉摸不透的纸笺仍躺在桌上。微风悄然而过,蝉翼般的纸飘然而起,宛儿急忙用手一按,其中一页纸刚好覆在另一页之上。 宛儿眸中乍现灵光,她小心翼翼地将两张纸笺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顿时,那些奇怪的线条便勾连在一起,变成一页蝇头小字。 紧锁着的眉头缓缓展开,宛儿长舒出一口气,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认自己已将内容牢牢记下,才将纸凑到火上点燃,青烟扶摇而上,两页纸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身将窗户关好,宛儿复坐回桌前,用银剪将那个粗布袋子拆开,里头果然缝着回信的联络方法城南灵鹫寺,门前靠左,放入石狮右爪下。 宛儿眉梢轻挑,自从上回慕容音在灵鹫寺遇险,怀王和薛简又一把火烧了寺后,那里就成了一片残垣,等闲不会有人前去,路过的人倒是不少。地点定在那,应该很是安全。 又点亮一盏纱灯,宛儿铺纸研墨,洋洋洒洒地将慕容音想知道的事情统统写下来,可脑海中却总是忘不了睿王方才的一番话,思忖半日,宛儿终于还是将那话也写入信中。 寅时,夜色浓黑如墨,宛儿一身劲装,轻盈翻出府外,雍京街道上尚有几点疏若辰星的灯火,宛儿却频频回头,她总是觉得身后有条人影跟着她,可是她每次回头,身后都是空空荡荡。 宛儿以最利索的身手在城内兜着圈子,确认甩掉尾巴后,她才来到灵鹫寺门前。 将装有回信的锦囊塞入狮子爪下,宛儿没有一丝停顿,拔足便往回走。宛儿离开后片刻,街角暗处,两条人影现出身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寺门。 另一面更暗处,杜羡鱼讥讽地瞟了那两个人一眼,这情景正是一出黄雀在后! 她朝从怀里一把暗器,猛地向街角另一边掷去,两条人影闻风而动,也就在同时,杜羡鱼身形一闪,闪电般将狮子爪下的锦囊取走。 小样……跟飞鱼姑奶奶斗,你们还差了些火候。 杜羡鱼刚刚离开一瞬,两人便察觉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飞速赶回灵鹫寺门前,探手往石狮爪下一摸,里头早已空无一物。 次日清晨,石桥镇无人光顾的茶馆后院,一只体态肥拙的鸽子扑棱棱飞去。 放鸽子前,杜羡鱼狠狠鄙视了慕容音一通,带出去时还是轻盈的小白鸽,这次送信回来,却变成这番模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喂的! 她哪知道慕容音对这几只鸽子宝贝得紧,她自己一日三餐,便以为鸽子也是一日三餐,她自己时而加餐,鸽子也随着多食,虽在羁旅途中,人和鸽子却都丰润不少…… 所幸慕容音整日东跑西跑,才将她那纤盈体态堪堪保持住,只是鸽子成日困在笼中,就没有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