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钱玉环站起来道，“那大嫂我先回去了，不然那老太太又该骂人了。”

    黄二妹非常客气的把她送出门，就见俞向西从外面回来。她也没和俞向西说这事儿，直接去了二房找苗金兰。

    这会儿俞先进爷俩都不在，黄二妹便坐下拉着苗金兰扯东扯西又追忆了一会儿以前过日子的情形。末了她叹了口气道，“一转眼孩子都大了，向西今年就要毕业了，可我这做娘的真心的发愁啊。”

    苗金兰不疑有他，便问道，“向西好歹是高中生有啥好愁的，向南才让我发愁呢。”

    黄二妹瞪大眼睛惊诧道，“向南发啥愁？等他去当了兵就是吃国家粮的人了，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

    一听这话苗金兰皱起眉头，“啥？谁去当兵？”

    看她这反应似乎并不知道，黄二妹道，“向南都要去当兵了，你不知道这事儿？你可是他娘啊，他就没跟你说？”

    与俞向好不同，俞向南在苗金兰心里的地位非常高，远超过其他人。这会儿黄二妹都知道这事儿了她却不知道，是向南故意瞒着她的？

    黄二妹啧啧道，“向南也是，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告诉你这个做娘的。这要是听见了你还不知道得被瞒着多久呢。”

    苗金兰没吭声，只看神色就知道被伤了心。

    黄二妹讪笑两声安慰道，“兴许向南是想给你个惊喜也说不定。”

    “……嗯。”苗金兰哪怕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也不好反驳。她神色有些恍惚，似乎真的陷入了思考中。

    黄二妹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哪可能给她时间陷入痛苦，她拉着苗金兰的手道，“弟妹，咱妯娌俩这些年虽然有磕磕绊绊，但我觉得那都过去了，是不是？”

    苗金兰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扔在想俞向南的事。

    就听黄二妹继续说，“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向西和向南好歹也是兄弟，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在家关系也不错。向南一个人去当兵你肯定也不放心，要是有个亲人做伴儿是不是就好的多了？”

    “大嫂，您有话就直说。”苗金兰心里这会儿千丝万转，整个人都因为俞向南要离开她要崩溃了。

    黄二妹看她这德性心里忍不住撇嘴，就苗金兰这点心思她看的透透的，无非就是舍不得俞向南去当兵呗。苗金兰这人把闺女当成耻辱，却把儿子当成宝贝疙瘩，哪怕知道当兵对俞向南有好处也舍不得。

    “二弟妹啊，向南去当兵也好，兄弟俩在一块向西还能照看向南，你有啥不放心的。”黄二妹想的比较多，万一俞向南被苗金兰闹的去不了了，俞向好一生气连俞向西也不管了可咋整。

    黄二妹叹了口气道，“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孩子好，再说了当兵那是吃国家粮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找个有出息的媳妇，怎么都比在家里强。”

    “大嫂你这话说的，向西去当兵了不在家，你好歹还有向东呢，向南要是也走了，那我以后可咋活呀。”苗金兰突然就崩溃的大哭起来，“我命没你好，就生了俞向南这一个儿子，俞向好已经不认我这个娘了，向南要是再当兵走了，我以后该咋办。我知道大嫂你和三弟妹以前瞧不起我，可我也没办法啊，我现在能怎么办，向南是我唯一的指望了，他走了我咋活呀。”

    听她这般哭诉黄二妹除了惊诧就是鄙夷，她还真没见过这样当娘的，难过俞向好现在连娘家的门都不进了，就这样的娘任谁都不乐意认吧。

    虽然黄二妹心里瞧不上苗金兰，可好歹她是带着目的来的，苗金兰愿不愿意让俞向南去她不管，她只关心她儿子能不能去。更何况俞向南去不去苗金兰说了也不算，她只要说动苗金兰让她去帮忙说项也就成了。

    黄二妹温软言语好生劝了半天苗金兰终于止住哭声，她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黄二妹的用意，犹豫道，“大嫂，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我帮不了啊。向好都不回娘家，也不认我这个娘，我也没法跟她说啊。”

    “她不来你可以去啊。”黄二妹焦急的说，“自打向好嫁了人她就没回过娘家，过年都没回来，你这个做娘的心疼闺女去看闺女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苗金兰眼睛红彤彤的，要不是脸上因为这些年劳累生了好多皱纹，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长的很好看的。

    黄二妹深吸一口气道，“那当然了，你是做娘的哪有不心疼闺女的。闺女不心疼娘，可当娘的心疼闺女，去看闺女，年初二该回娘家的时候她也没回来，你这做娘的去看看闺女，这太正常了，走到哪儿别人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苗金兰有些犹豫。黄二妹道，“弟妹，你有啥好犹豫的，兄弟俩去当兵不比一个去强？有啥事兄弟俩还能有商有量的，是不？”

    苗金兰愣愣的点点头，话虽这样讲，可她心里还是有她自己的主意的。她仍旧不想儿子去的。

    那么她明天就去红旗公社问问俞向好，到底为啥这么恨她，非得把向南从她身边拉走。

    苗金兰深吸一口气道，“大嫂你放心，明天我就去。”

    一听她答应了，黄二妹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先谢谢你了。”

    苗金兰扯了扯嘴角道，“不用客气。”

    黄二妹心事达成满脸喜色的出了门，刚要进屋就看见俞先进爷俩从外头回来。黄二妹心道好险，要是被这爷俩知道了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俞向南注意到大房的动静忍不住瞅了一眼，黄二妹跟被猫追的老鼠是的赶紧啪的把门关上了。

    “看大娘那样，咋老觉得不安好心呢。”俞向南嘀咕道。

    俞先进这一年来算是看明白了，俞家这一家子就是面和心不和，兄弟间跟仇人是的，生怕别人比自己过的好。

    “别管她们了，先去做饭，还没吃饭呢。”

    而黄二妹进了屋，见俞向西又在看书，忍不住过去把书抽了出来，“别看了别看了，娘跟你说个好事。”

    对自己的娘颇有了解的俞向西顿时觉得没好事，他皱了皱眉把书拿过来默不作声的又看了起来。

    黄二妹也不强迫了，她坐下喜滋滋的说，“娘问你，你想不想去当兵”

    俞向西惊讶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想。”

    “不想？咋不想呢？”黄二妹急了，一把将书本抢过来放到手后头，“当兵就直接吃国家粮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你咋就不愿意去呢，你上高中毕业了就能分配到好单位了？还是说想继续上中专？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上下去媳妇都娶不到了，我听说部队上待遇好，吃的也好，工资也高，咋就不好了。这事儿你听妈的，你去当兵去，咱不上学了。”

    俞向西问，“当兵哪有这么简单，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听他这话黄二妹又高兴道，“这没啥难的，娘跟你二婶说了，她明天去向好家见见亲家让他们帮帮忙，到时候你就能去了。你和俞向南一起去。”

    “去赵家？找向好姐？”俞向西惊讶道，“娘，这事儿你找二婶干啥，你不知道二婶跟向好关系不好啊。”

    “知道啊，咋不知道。”黄二妹信誓旦旦道，“有这么好的亲戚这么好的事儿俞向好想不着你，白瞎了你和你哥以前对她那么好了，那就是个白眼狼。不过你二婶答应了去说，赵家怎么也得给亲家一个面子，再说了，俞向南不过是个初中生，你可是高中生，咋样都比他强，这都是赵家女婿一句话的事儿，哪有这么难了。”

    见她理直气壮，俞向西急了，在学校的这半年他过的尤其的不好，当初学校同学知道他就是虐待俞向好的俞家的人的时候好多人还跑来质问他，为啥俞家要虐待俞向好，说俞向好那么好那么上进的人，俞家咋就舍得虐待。

    这半年他受尽冷言冷语，还要告诉自己不能被外界事情影响，千万不能步张琦照的后尘。可他娘居然还想去找赵家让他去当兵。

    让他去求俞向好？

    呵，怎么可能。

    更何况，他眼瞅着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咋可能再去当兵，他也不愿意去。他有他的抱负，但绝对不是去当兵。

    想到此处，俞向西坚定的看着黄二妹道，“娘，我不想当兵。”

    黄二妹气急，“你！”她甩了甩手道，“你不去也得去，你听娘的。”

    “咋了？”门被打开，俞向东从外头进来。

    俞向西看见他哥顿时觉得有了靠山，“哥，娘非得让我当兵去。”

    “为啥去当兵？”俞向东不知道前因后果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要去当兵了？现在当兵不比以前，不好混了。”

    俞向西道，“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俞向南要去当兵了，然后娘就去找二婶，让二婶去赵家说项让我也一起去当兵，反正我不去。”

    听到赵家二字，俞向东瞳孔一缩，走赵家的路子那不就是去找向好了？

    俞向东神色有些恍惚，想起当日俞向好对他说的话来。他心里不由有些烦躁，看向黄二妹的时候都有些不耐，“娘你别乱来了，二婶去说也不会顶用的。”

    “咋不会顶用？”黄二妹道，“俞向好那贱丫头就算再不认她娘那也改变不了她是苗金兰生的事实，赵家就不要脸面了吗，好歹是亲家也不是大事儿，咋就不可能帮忙了，你们兄弟俩以前对她那样好，有这样的好事她都想不着你们。这次咱们自己找上去，我就看看俞向好好意思不帮忙。”

    俞向东听她说起这些顿时火大，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你还朝我吼起来了。”黄二妹恼火，“这么大的人了，媳妇也娶不上，你还有脸跟我吼，你要是有出息能送你弟弟去当兵，我用得着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吗？”

    黄二妹的话尖声又刻薄，听的俞向东脸皮直抽抽，俞向西生怕俩人再打起来，赶忙拉架，“你们别吵了，我不想去当兵，妈您别逼我好不好？”

    外头俞向兰躲在门口听热闹，钱玉环拉开门出来，俞向兰过去笑道，“娘，你瞅瞅，大娘他们家先吵起来了。”

    有一种人是别人过的不好了，她就好了，钱玉环母女就是这样。

    而二房的屋里俞向南一进屋就挨了苗金兰一巴掌。

    俞向南顿时呆愣，俞先进直接推开苗金兰道，“你干啥打孩子。”

    苗金兰悲从中来，“他居然要去当兵，他要去当兵都不告诉我，他让我以后咋活啊。”

    她话一出，俞向南的脸色顿时铁青，距离他跟他爹说去当兵过去并没有多久，而这期间他一直和他爹在一块，那么肯定有人听见他们说话还告诉了他娘了。

    俞向南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胸中隐忍着怒气。

    还不等他发作，苗金兰又道，“娘不许你去当兵，不许去，娘不允许你离开我，不许去！”

    俞向南直接怒了，“我一定要去的。”

    苗金兰直接疯了一般上前扑打俞向南，“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要是去我就死给你看。把去当兵的名额给俞向西，让他去，你不许去！你哪里都不许去！”

    听她这话俞向南和俞先进直接愣了。俞向南冷笑一声，“我说为啥不让我去呢，这是拿我的名额去跟人套交情了，您可真是我的好娘啊。”

    说完这话俞向南抄起门口栓门的棍子直接摔门出去。

    俞先进当即额头一跳跟着追了出去，“向南，别冲动。”

    俞向南回头看了他爹一眼，满眼的绝望，“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姐弟要有这样的母亲。为什么！”

    他大声的嘶吼，提着棍子直接到了大房的门口，抬起棍子用力的砸了上去。

    俞家的门都是木头做的，俞向南一棍子下去发出砰的声响。

    屋里的娘三个本来还在争吵因为这一棍子顿时静了一下，接着黄二妹的尖叫声传来，“谁啊，作死啊。”

    外头俞向南更用力的砸了下去。

    俞先进过来从后面抱住他不让他再砸，“向南，你还得去当兵，不能留污点。”

    一句话让俞向南如坠深渊，他扔下棍子蹲在地上抱住头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向南……”

    俞向南抬头，就看见两个堂哥正站在他面前一脸的内疚，而黄二妹则看着屋门歇斯底里的怒骂。

    俞向南甩开俞先进的钳制，站起来看着俞向西道，“俞向西，你满意了吗？我娘让我把去当兵的机会让给你。你满意了吗？你去啊，我让你给，你去啊！”

    他满眼的讽刺，又看了眼俞向东道，“你们是亲兄弟，你们是亲人，我们就活该被你们欺负，活该被你们挑拨！说不好我们蠢，是我们没用，被你们一家子耍的团团转！你娘说啥我娘信啥，你娘想要当兵的名额我娘就给，你们满意了吗？”

    他喘着粗气看着俞向西呵了一声，“你们都是有文化人，但请你们记得，你们为什么能上学，为什么我和jiejie不能上学，你们肯定清楚的是吧。你们自以为对我姐好了，可你们高高在上的怜悯，真的是在对我姐好吗？你们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们心里龌龊的心思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俞向西和俞向东被俞向南的指责说的面红耳赤，尤其俞向东心里还有不为人知的想法，更是令他抬不起头来。俞向东喉头滚动，艰难的开口，“向南……”

    “别叫我，你没资格！”俞向南冷眼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笑，“我刚才说气话了，去当兵的名额，我可不舍得给你们。”

    黄二妹的脸顿时有些难看了，“我没让你娘把名额给我们向西，只是想让你娘帮忙说项一下……”

    “说项一下？”俞向南讽刺的看着黄二妹道，“大娘对我娘可真是太了解了，只要您说上几句好话我娘啥不听您的？您肯定心里也知道，我姐肯定不会答应我娘的请求，您肯定也知道我娘舍得我去当兵，所以大娘您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苗金兰的个性全家人都知道，打她嫁进俞家，黄二妹和钱玉环没少干些挑拨离间明里暗里说话给苗金兰听，然后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将苗金兰压的死死的。

    而黄二妹平时就比钱玉环心眼多，她去找苗金兰的时候想的也更多。只是这件事上她又觉得委屈，因为她真的是想让俞向西跟俞向南一起去当兵，而不是让俞向南把名额让给俞向西。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她大意了，她以为做父母的都会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她哪里知道苗金兰会为了让儿子留在自己身边出这样的馊主意啊。

    可眼前就算她说什么也没用了，俞向南根本就不相信她。因为她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俞先进看着儿子绝望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他突然看到大门口人影一闪，却是他大哥俞先国正躲在门口偷听！

    一个大老爷们看着侄子和自己老婆孩子起了冲突都不说过来劝劝竟然躲在大门口偷听。